地下暗河畔,厮杀已至白热。萧墨独战数名昔日同门,黑刀翻飞,每一式都带着斩断过去的决绝与血腥,左臂的伤口兀自渗血,却丝毫未影响其凌厉。月无心的蛊虫神出鬼没,配合着赵无妄刁钻狠戾的匕首,将剩余的杀手死死缠住。
那名瘦高杀手见久攻不下,萧墨反而越战越勇,己方却已折损数人,眼中闪过一丝焦躁与狠厉。他虚晃一招,身形猛地向后急退,竟是不再恋战,朝着暗河上游的黑暗处疾掠而去!显然,他见势不妙,想要独自带着可能到手的情报撤离!
“想走?!”赵无妄岂容他逃脱!此人是头目,很可能知晓“暗潮”此次行动的内幕,甚至可能与母亲画像被夺直接相关!他格开身前一名杀手的攻击,对月无心急道:“这里交给你和萧墨!”
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追出!萧墨见状,刀势骤然加紧,逼退身前之敌,对苏云裳低喝一声“待在此处!”,亦毫不犹豫地纵身跟上,与赵无妄形成夹击之势!
那瘦高头目身法极快,对地下环境似乎也颇为熟悉,在崎岖的河岸与突兀的岩柱间穿梭,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赵无妄与萧墨一左一右,紧咬不放,三道人影在昏暗的地下世界中展开了一场生死追逐。
河水汩汩,掩盖了部分脚步声,但兵刃破空与衣袂掠风之声依旧清晰可辨。追逐中,赵无妄死死盯着前方那道模糊的黑影,对方辗转腾挪间的身法、发力运劲的细微习惯,竟与他幼年噩梦中那些屠戮亲族的模糊身影,一点点重合起来!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积压了近二十年的仇恨与恐惧,混合着左臂胎记越来越清晰的悸动,轰然爆发!
是他!或者说,是同一类人!同样的武功路数,同样的冷血残忍!
“狗贼!还我父母命来!!”赵无妄双目瞬间赤红,理智几乎被滔天怒火烧灼殆尽。他猛地提速,体内潜力超常爆发,瞬间拉近了与那头目的距离,手中匕首带着撕裂一切的恨意,直刺其后心!
那头目似有所觉,身形诡异一扭,险险避开这致命一击,反手一剑撩向赵无妄手腕,剑法刁钻狠辣。
“铛!”
萧墨的黑刀及时赶到,架开了这一剑。他看出赵无妄状态不对,沉声道:“主人,冷静!”
然而,此时的赵无妄如何能冷静?家族惨案的血色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母亲温婉的面容与那空荡的暗格交织,所有的愤怒、悲痛与无力感,在这一刻找到了具体的宣泄口!他不再讲究章法,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只求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那头目显然没料到赵无妄会突然如此疯狂,在赵、萧两人默契渐生的夹击下,顿时左支右绌。尤其萧墨,对“暗潮”武功知根知底,每每能预判其变化,刀刀直指要害。
“噗!”
赵无妄的匕首终於抓住一个空档,狠狠划过头目的肋下,带出一蓬血花。几乎同时,萧墨的黑刀如影随形,斩向他的膝弯!
头目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惊怒与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状若疯魔的赵无妄,又瞥了一眼气息冰冷、招招致命的萧墨,知道今日已难善了。
三人此时已追逐至一处相对开阔的河滩,远处月无心那边的厮杀声已渐不可闻。
头目拄着剑,喘息着,看着步步紧逼的赵无妄和封住退路的萧墨,忽然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冷笑。
“原来是你……那个漏网的小杂种……”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嘲弄,“没想到,当年心慈手软,竟留下了你这祸根……还和组织的叛徒搅和在了一起……真是讽刺……”
这话无疑是承认了与赵无妄家族惨案的关联!
赵无妄浑身剧震,握着匕首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牙关紧咬,几乎要滴出血来。
“为什麽……为什麽要杀我全家?!我母亲的画像在哪里?!”他从喉咙深处挤出质问。
头目却不再回答,他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嘲弄和某种狂热的眼神,扫过赵无妄左臂那因激动而愈发明显的胎记轮廓,又彷佛透过他,看到了某种更宏大的、令人绝望的图景。
“为什麽?呵呵……哈哈哈哈……”他低笑转为狂笑,笑声在空旷的地下河洞中回荡,显得格外瘮人,“棋子何必知晓执棋者的意图?赵家不过是祭品……是开启轮回必要的牺牲……就像当年的林婉儿,就像现在的你……”
他话语中的信息令人毛骨悚然。
笑声戛然而止,头目的眼神骤然变得空洞而决绝。他猛地抬手,将一枚早已藏在齿间的蜡丸咬碎!
“不好!他要服毒!”萧墨脸色一变,疾步上前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一股黑血瞬间从头目嘴角溢出,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下彷佛有东西在蠕动,生命气息急速流逝。但他那双逐渐涣散的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赵无妄,带着最後的、恶毒的诅咒,一字一顿地说道:
“轮回……不止……尔等……终是……画中魂!”
话音落下,他头一歪,气绝身亡。脸上,竟还凝固着那一丝诡异而狂热的笑容。
“画中魂……”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伴随着头目临死前那扭曲的笑容,狠狠砸在赵无妄的心头。满腔的怒火与仇恨,彷佛瞬间被这句谶语冻结,化作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踉跄一步,看着地上迅速冰冷僵硬的屍体,复仇的快感未曾感受到半分,反而被一种更大的、关於自身命运的茫然与惊惧所淹没。
祭品?轮回?画中魂?
难道他挣扎求生,苦苦追查至今,依旧未能摆脱那该死的古画为他设定的……宿命吗?
萧墨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失魂落魄的赵无妄,又看了看那具屍体,冷峻的眉头紧紧锁起。“暗潮”深层的秘密,远比他想像的更加黑暗与诡异。
地下河依旧不知疲倦地流淌着,带走了血腥,却带不走那盘旋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谜团与绝望。仇人虽死,真相却似乎更加遥远,而他们的前路,彷佛被那“画中魂”的诅咒,蒙上了一层更浓重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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