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柳薇指示的方向前进。脚下的发光苔藓藓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蓝色的、类似沙砾的地面。周围的植物也变得怪异起来，出现了更多晶体化的结构，有些甚至像是某种人造物的残骸半埋在沙土中。
柳薇不时蹲下，专业素养让她如同精密仪器般扫描着环境。她用手指捻起沙土在鼻尖轻嗅，或用多功能工具上的探针轻敲那些奇特的晶体残骸，侧耳倾听其反馈的声波，眉头微蹙，全神贯注。
“看这里。”她在一处较大的扭曲金属柱状体前停下。那东西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侵蚀层，但依稀能辨出底下极其复杂、绝非自然形成的几何纹路。
陆修心念微动，蓝图系统悄然扫描。反馈的信息流让他微微一怔——这残骸的内部粒子结构，竟与他接触过的“昆仑-初代”引擎部件以及苏明月实验室的某些造物有着诡异的相似性，但更古老、更…纯粹，像是一个未被污染的原始版本，或一个截然不同的科技分支。
“有什么发现？”柳薇捕捉到他神色的细微变化。
“说不好，”陆修斟酌着词句，“感觉…像是‘昆仑’技术的某个远亲，但更古老，能量签名也更稳定纯粹。”
柳薇若有所思：“看来，‘昆仑’计划的源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邃。这个遗迹，或许远不止是某个史前文明的避难所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陆修右臂未完全平复的刺痛感陡然加剧，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能量脉冲从遗迹更深邃的方向传来，与他的蓝图系统产生了奇特的共鸣，并非单纯的排斥，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呼唤”。
“那边…”他指向脉冲来源，那是一片被巨大暗色水晶簇笼罩的区域，幽暗，神秘，“有东西在‘叫’我们。”
柳薇顺着望去，秀眉微蹙，她也感知到了那股异常波动，虽不如陆修清晰。“能量读数很古怪，不稳定，但似乎没有主动攻击性。要靠近吗？”
陆修犹豫了。状态未复，探索未知区域风险极大。但那“呼唤”感，以及可能隐藏的、关于能力源头的线索，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小心一点。”他最终点头。
调整方向，他们向暗色水晶丛进发。沙地变得松软，行走略显吃力。为保持警惕，柳薇试图加快步伐，却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肋下，步伐瞬间有些滞涩，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怎么了？”陆修立刻察觉她的异常，停下脚步。
“没什么，”柳薇习惯性地摇头，声音却紧绷着，“旧伤，有点扯到了。”她试图掩饰，但持续的不适让她动作僵硬。
陆修看出她的强撑。在这未知环境，任何状态不佳都可能致命。他目光扫过四周，指向不远处一块相对平整、能提供些许遮蔽的巨大晶体残骸。“休息一下。你这样没法应对突发情况。”
柳薇还想拒绝，但肋下的不适确实在加剧，最终点了点头。
来到晶体后方相对隐蔽处，柳薇靠着冰冷的晶体壁，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背对陆修，声音低而清晰，带着一种罕见的尴尬和决绝：“陆修，转过去。我需要处理一下…衣服下面的问题。不是旧伤，是…装备不适。”
陆修一怔，立刻依言转身，心中疑惑却礼貌地没有多问。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以及一声如释重负又带着痛楚的吸气声。
片刻沉默后，柳薇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平时低沉，却异常清晰：“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陆修转过身，瞬间明白了所谓“装备不适”的含义。
柳薇依旧穿着那套深蓝色的特制紧身作战服，但上身部分的拉链向下解开了一小段。她正将一条长长的、弹性极强的黑色特殊束带仔细卷起，动作熟练却透着一丝无奈。而仅仅是这惊鸿一瞥，以及解开束缚后，作战服面料自然勾勒出的、那夸张的饱满起伏曲线，就已足够解释一切——它们规模惊人，远超她平日被束胸极力压制后所呈现的状态。即便此刻束缚未完全解除，那存在感也强烈得无法忽视。
她快速将卷好的束带塞进随身小包，脸颊侧对着他，耳根泛着罕见的红晕，语气却竭力保持平时的冷静专业，仿佛在汇报一项技术参数：“遗传原因。它们…太晃了，对行动尤其是需要剧烈活动的任务，是严重妨碍。束胸是唯一的选择，但长时间束缚，尤其在高温高湿环境下，会对横膈膜和肋骨造成持续压迫和摩擦，严重时会影响呼吸和发力。”
她利落地拉好作战服拉链，重新变回那个一丝不苟的技术官，只是微红的耳廓泄露了刚才的窘迫：“这个…没人知道…”
陆修目光平静，没有任何狎昵，郑重道：“明白。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柳薇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陆修的反应让她避免了尴尬，“谢谢。我们继续吧，时间不多。”
*
海面，“盘古”舰队旗舰指挥中心。
技术主管盯着屏幕上突然跳出的一个极其短暂、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信号峰值，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连续数日一无所获的搜索，让整个舰队士气低迷。
“干扰太强了，可能是误报……”他下意识地想要将其过滤掉。
“等等！”旁边一位更年轻的技术员突然喊道，“放大那个频段！用‘雪盲’协议解密库尝试匹配！”
一阵快速的操作后，屏幕上杂乱的信号波形被剥离，一个极其简短的、带有特定加密标识的信号包被提取了出来。
“是柳工的手表信号！”年轻技术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识别码确认！是最高优先级求救信号！”
整个指挥中心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声。
指挥官迅速走到屏幕前，脸色凝重而严肃：“定位！立刻分析信号来源坐标！”
“信号太微弱，持续时间不足0.5秒，无法精确定位！”技术主管报告，“但根据信号强度和穿透模型反推，源点应该在我们当前搜索区域东南方向，约十五海里处，而且……深度惊人，接近大陆架边缘的海沟区域！”
“海沟？”指挥官眉头紧锁。那个区域水深超过数千米，环境极端复杂，以现有的技术手段，进行大规模精细搜索几乎不可能。
“信号内容呢？”他追问。
“信号包极其精简，只有坐标模糊区间、状态代码‘生存’、以及一个……奇怪的附加能量特征标记，无法识别。”技术员回答。
“生存……她还活着……”指挥官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立刻调整舰队航向，向信号来源区域靠拢！通知深潜作业单元待命！启动最高级别加密通讯，我要直接向总部汇报！”
命令迅速下达，庞大的舰队开始转向，如同嗅到猎物的巨鲸，朝着那片深邃而未知的海域驶去。希望重新被点燃，但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挑战——如何在数千米深的海底找到并营救目标——才刚刚开始。海面上的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了，但海底下的暗流，以及即将展开的救援行动，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