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老街夜市却愈发热闹。
陆修坐在张伯炒粉摊旁的小塑料凳上，捧着一次性餐盒，吃得正香。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从熙攘人流中走近。走在前面的夏小棠穿着一条红色的齐胸襦裙，裙摆绣着淡雅的青竹纹样，外罩一件浅杏色的薄纱对襟长衫，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颈侧，显得脖颈修长，气质清丽温婉。她正微微侧头，对身后的妇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少见的、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雀跃。
跟在她身后的妇人自然是她妈妈。一身藏青色真丝提花的中式套装，面容与夏小棠有几分相似，但岁月沉淀下的更多是沉稳与忧悒，眼神温和而通透。
看样子两人应该是准备回家路过夜市这里。
“妈，你看，是陆修哥！”夏小棠眼尖，先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陆修，声音里带着惊喜，脚步也不自觉地快了几分。但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猛地刹住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向母亲，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呃…妈，我…也想吃陆修哥那个粉…”
她问得有些犹豫。她妈妈对这种街边油烟重、在她看来或许不够“洁净”的小摊，向来是明令禁止的。夏小棠已经做好了被温和却坚定拒绝的准备。
夏母的目光越过女儿，落在正抬头看来的陆修身上。她的眼神在陆修脸上停留片刻，那目光里有感激，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手艺通神，更是帮她女儿洗刷了夏家沉冤、夺回听雨斋的关键人物。
随即，夏母脸上绽开一个真切温和的笑容，她看向女儿，语气是罕见的纵容：“去吧。”
夏小棠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谢谢妈！”她立刻小跑到摊前，对张伯道：“我也要一份炒粉，和陆修哥一样，多加个蛋！”
陆修已经站起身，对走过来的夏母点头致意：“夏阿姨好。”
“晚上好，陆修。”夏母微笑回应，姿态优雅地站在一旁，与这嘈杂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这次又麻烦你了，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谢你。”
说的是夏小棠学术报告的事。
“哪里，举手之劳，不用在意。”陆修笑了笑。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带着惊喜插了进来：“咦？陆老板？真巧啊，你也在这吃宵夜？”
几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灰色连帽卫衣和修身牛仔裤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她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明亮，手里还拎着个印着附近超市logo的塑料袋，看起来刚下班顺路买了点东西。
是陈小雨。但此刻她没穿白大褂，也没穿冲锋衣，就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休闲打扮，陆修看着这张有点眼熟的脸，愣是没立刻想起来是谁，眼神里透出片刻的茫然。
陈小雨看他这反应，有点好笑地指了指自己：“我啊，陈小雨，市医院急诊科的。上次我们ct机坏了，还是你徒手修好的，忘了？”她做了个手指微动、仿佛闪烁蓝光的动作提示他。
“哦——陈医生！”陆修一下子想起来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下额头，“对不住对不住，你看我这记性。你这一身…我没认出来。”印象里的陈医生总是风风火火，穿着白大褂，眼前这副邻家女孩般的休闲打扮，反差确实有点大。
“刚下班，累瘫了，随便套了件衣服出来买点东西，填填肚子。”陈小雨不在意地摆摆手，很自然地看向夏小棠和夏母，“这两位是…”
夏小棠正好端着她的炒粉过来，好奇地看向陈小雨。夏母也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微微颔首。
陆修连忙介绍：“这位是陈小雨陈医生，市医院的。这两位是夏小棠和她母亲，听雨斋的。”
“听雨斋？我知道，最近网上很火那个，为父申冤的那个女孩对吧？”陈小雨看向夏小棠，眼神里带着欣赏和一丝同情，“你很勇敢。”
夏小棠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谢谢陈医生。”
陈小雨爽朗一笑，随后转向张伯：“老板，麻烦也给我炒一份粉，打包带走。”
张伯响亮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开始操作。
陈小雨这才又对陆修说：“说真的，陆修，你那手维修技术到底怎么练的？我们医院设备科的工程师后来研究了半天，都说无法理解你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徒手修复的，连个焊接点都没有…”她摇摇头，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简直像魔法一样。”
陆修只能再次祭出万能借口：“可能就是…手感比较特殊吧，熟能生巧。”他赶紧转移话题，“陈医生你这刚下班？急诊科很辛苦吧。”
“可不是嘛，刚处理完一个车祸送来的，连轴转。”陈小雨叹口气，但眼神里没有抱怨，只有习惯性的坚韧，“不过看到病人能及时得到救治，再累也值了。”
这时，夏小棠吃完了最后一口炒粉，满足地放下盒子。夏母适时地从随身带着的一个素雅布袋里拿出保温杯，递给她：“喝点温水，别喝那些冷饮。”
“谢谢妈。”夏小棠接过，乖乖喝水。
陈小雨看着这一幕，笑了笑，也快速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擦擦嘴：“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得赶紧回去休息了，明天还得早班。陆修，下次医院设备再出问题，我可真还可能再来‘抓壮丁’哦！”
“随时欢迎。”陆修笑道。
陈小雨又对夏母和夏小棠点点头：“阿姨，小棠妹妹，我先走了。”
“陈医生慢走。”夏母微笑回应。
陈小雨挥挥手，拎着她的药袋，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市的人流中。
夏小棠看着陈小雨离开的方向，小声对陆修说：“陈医生人真好，感觉很干练，也很辛苦。”
“嗯，医生都不容易。”陆修表示赞同。
夏母也轻轻颔首：“悬壶济世，是积德的善业。”她看了看时间，对夏小棠柔声道，“小棠，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让你陆修哥也早点休息。”
夏小棠乖巧点头，对陆修摆摆手：“陆修哥，那我们先走啦。”
“好，夏阿姨，小棠，慢走。”陆修起身。
看着夏家母女相伴离去的背影，融入老街温暖的灯火与人流，陆修心里那点因为柳薇而产生的紧绷感，似乎又被这琐碎而真实的夜晚安抚了不少。
深吸了一口带着食物香气的夜风，感觉脚下的路，终究是连着这人间烟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