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膝盖还压在碎石上，右手撑着地面没动。他的左臂垂在身侧，黑雾缠绕指尖，一缕暗血顺着裂开的皮肤往下流。他没有抬头，但能感觉到对面的气息变了。
妖族祭司站在巨鼎之后，双手仍贴在符文边缘，可那层光幕已经破了。洞口从拳头大小扩到碗口，边缘不断剥落，像被风吹散的灰烬。他咬牙催动灵力，却发现符文不再亮起。
天地间的死气全没了。
刚才还弥漫战场的怨念、残魂、血腥味，都被林战那只手吸得干干净净。连风都静了下来，空气中只剩焦土和铁锈的味道。
祭司额头渗出冷汗，手指微微发抖。他想重新结印，可掌心刚离开鼎身，光幕就剧烈晃动了一下。他知道，阵法快撑不住了。
林战慢慢站直身体，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黑雾再次涌出，虽然比之前慢，但仍在旋转。他没有进攻，只是把手臂悬在半空，像是在等什么。
祭司盯着他看，眼神里有怒意，也有忌惮。这个年轻人明明已经快站不稳了，呼吸断断续续，脸色苍白如纸，可那条手臂却还在动。它不靠元气，不靠法则，只靠战场上的“死”活着。
只要还有死，他就不会倒。
祭司终于明白，这场战斗不能再打下去了。他不是输在力量，而是输在规则之外的东西。这种能力他没见过，也不理解，更无法压制。
他低声道：“此子……不可留。”
话音落下，他双手猛然按向巨鼎，体内灵力瞬间爆发。轰的一声，鼎身炸裂，一道血色冲击波朝四周扩散。地面崩开数道裂缝，碎石飞起三丈高。
借着这股反冲之力，他整个人向后急退，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化作一道血光，直射天际。
林战没有追。
他知道以现在的状态，根本追不上。他也知道对方不是败在实力，而是选择了撤退。这一退，不代表结束，只是暂时避开。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血光消失在远方天边。耳边的风声小了，雷鸣也停了。笼罩战场的阴云开始裂开缝隙，有微弱的光透下来。
巨鼎失去支撑，发出一声闷响，轰然倒塌。上面的符文一个个熄灭，最后只剩下几缕残烟升起，随即被风吹散。
战场上那些原本扭曲的空间恢复正常，空气流动变得平稳。远处几具残尸无声塌陷，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它们早已失去灵性，现在连形体也无法维持，彻底化为粉末。
林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
黑雾正在缓慢收回，皮肤下的裂纹依旧存在，暗血还在渗出。他试着握了握拳，指尖传来一阵麻木感，像是整条手臂快要失去知觉。但他能感觉到，鸿蒙道印还在眉心发烫，那股力量没有消失，只是暂时沉寂。
他环顾四周。
地上满是裂痕，焦黑一片。曾经翻滚的煞气、涌动的怨念全都消失了。这里再没有敌人，也没有阵法波动。只有他一个人站着，周围一片死寂。
这不是胜利后的欢呼时刻。
他不敢放松。
他知道，刚才那一战已经让对方记住了他。那个祭司会走，但妖族不会就此罢休。今天能逼退一个祭司，明天可能就会来两个，甚至更强的存在。
他不能倒下。
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必须站着。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传来刺痛。他没管，只是将左手缓缓放下，贴回身侧。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等手臂完全静止，黑雾才彻底消散，只留下破损的皮肤和未愈的伤口。
他抬起右手，抹掉嘴角残留的血迹。手掌摊开看了一眼，又攥紧。
远处最后一缕死气被吸尽，尘埃落地。
风轻轻吹过战场，卷起一些灰烬。它们飘了几尺高，然后落下，盖在一堆白骨上。
林战站着没动。
他的眼睛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埋伏，没有隐藏的气息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左臂突然颤了一下。
不是疼痛，也不是失控，而是一种感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那条手臂里的力量，来自更深的地方，更远的方向。
他皱眉，低头看向手臂。
皮肤下的黑血似乎动了，朝着某个方向缓缓流动。那种感觉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就像一根线，被人从另一头轻轻扯了一下。
他没动。
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刚才的战斗让他耗尽力气，也让诡臂暴露在更多存在眼中。也许有谁注意到了这股异常的力量，也许有谁正在寻找它的来源。
他不能走。
也不能闭眼。
他必须站在这里，守住这片战场，守住自己刚刚打出的局面。
天空中的云继续散开，光线越来越亮。照在他的背上，影子拉得很长。
他站着不动，像一块石头。
左臂的血还在流，滴在地上，渗进泥土。
第一滴落下时，没有声音。
第二滴落下时，地面裂开了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