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地狱般的磨砺。
基础的吐纳,淬体的药浴,残酷的搏杀技巧,还有最根本的——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十个孩子如同被重新锻造,褪去部分稚嫩与野性,多了沉默与锋利。
这夜,裳玥将十人带到城外乱葬岗。
阴风怒号,磷火飘飞。
“今夜,是你们第一次实战。”
她指着远处三个鬼祟身影——正是那夜潜入小院的三名黑衣人所属帮派的探子。
“杀了他们。”
“用我教你们的方法。”
“活着回来。”
没有多余指令。
十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幼狼,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
片刻后,短促的惨叫与骨骼碎裂声传来,很快又归于死寂。
孩子们带着一身血气与惊魂未定归来,眼中恐惧尚未褪尽,却已多了一丝决绝的狠厉。
裳玥扫过他们染血的手。
“记住这感觉。”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
“你们是‘夜枭’,是我手中第一把见血的刀。”
小槐院的偏厅和后面的空地,在接下来的十天里,彻底变成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残酷的熔炉。
裳玥亲自制定了严苛到近乎非人的训练计划。
晨起: 基础的吐纳调息。并非真正的修仙法门,而是裳玥结合此界驳杂灵气与人体极限,简化出的最粗浅的呼吸法,旨在最大程度激发身体潜能,强健内腑,凝练精神。孩子们盘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按照特定的节奏呼吸,往往不到一刻钟便气息紊乱,头晕目眩,却必须坚持到规定的时辰,稍有懈怠,便是严厉的惩戒。
上午: 药浴淬体。大木桶里翻滚着墨绿色、气味刺鼻的药液,由裳玥亲手调配。药材不算名贵,药性却极为霸道。浸泡其中,如同万针攒刺,又似烈火灼烧,痛苦异常。但孩子们咬着木棍,浑身颤抖,却无一人敢中途跳出。因为他们亲眼见过,一个试图逃跑的孩子,被直接扔进了浓度加倍的药桶,惨叫了整整半个时辰后,出来时几乎脱了层皮,却也硬生生挺了过来。痛苦,是变强的代价,这是他们学到的第一课。
下午: 搏杀技巧。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有效、也最阴狠的杀人术。如何利用矮小灵活的身形贴近敌人,如何以最小的力道击打最脆弱的要害——眼睛、咽喉、下阴、关节……如何使用随手可得的石子、木棍、甚至自己的牙齿作为武器。对练时,是真打,裳玥冷漠地站在一旁,除非出现致命危险,否则绝不出手干预。鼻青脸肿、骨裂出血是家常便饭。
夜晚: 服从训练。最简单的指令,重复千百遍,直到形成本能。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必须在瞬间做出反应。稍有迟疑,等待他们的可能是饿饭,可能是加倍的体罚,也可能是一次“意外”的、濒临死亡的体验。
十日,不长。
却足以让这十个在底层挣扎求生、本就韧性十足的孩子,发生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他们眼中的野性未消,却被更加沉静的狠厉所取代;身上的棱角仍在,却被打磨得更加锋利;彼此之间,因共同的苦难和严酷的淘汰(有一个孩子在药浴中没能挺过来),形成了一种扭曲的、由恐惧和依赖交织的纽带。
第十日深夜,乌云蔽月。
裳玥亲自带着这九个最终坚持下来的孩子(一人淘汰),悄然离开了小槐院,来到了城外一处荒芜阴森的乱葬岗。
枯树如鬼影,坟茔累累,阴风在断碑残冢间穿梭,发出凄厉的呜咽声。点点幽绿的磷火在黑暗中无声飘荡,更添诡异。
孩子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靠拢了一些。连日来的训练让他们比同龄人胆大许多,但此情此景,依旧令人心底发毛。
裳玥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指着乱葬岗边缘,三个正在鬼鬼祟祟挖掘一座新坟、显然是盗墓贼打扮的黑衣人。
“今夜,是你们第一次实战。”她的声音在风声中清晰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那三个黑衣人,正是之前夜袭小院那三人所属的“黑蛇帮”派出的探子。他们受命追查同伙失踪的线索,最终摸到了乱葬岗,却阴差阳错成了这些孩子第一次见血的祭品。
“杀了他们。”
命令简洁至极。
“用我教你们的方法。”
“活着回来。”
没有战术布置,没有鼓舞士气,甚至没有告诉他们对方是谁、为何要杀。只有最原始的目的,和最冷酷的筛选。
九个孩子,最小的那个身体微微发抖,最大的那个也吞咽了一口唾沫。但十日的训练,早已将服从烙印进他们的骨髓。他们对视一眼,在那三个黑衣人尚未察觉的黑暗中,如同终于被放出笼子、嗅到血腥味的幼狼,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凭借着矮小灵活的身形和对黑暗的适应,融入了乱葬岗的阴影与残碑之间。
片刻的沉寂,只有风声和远处黑衣人粗鲁的低语与挖掘声。
然后——
“啊!”一声短促的、充满惊愕的惨叫响起,随即是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像是颈骨被硬生生扭断!
“什么人?!”“有埋伏!”另外两个黑衣人惊觉,慌忙拔出腰间的短刀。
然而,袭击来自他们意想不到的角度和高度。一个孩子从一座低矮的坟包后猛地窜出,将手中尖锐的石块狠狠砸向一人的脚踝!另一人则感到小腿剧痛,低头看去,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死死咬住他的腿肚子,手里握着一根削尖的木刺,疯狂地朝他大腿根部捅刺!
战斗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没有旗鼓相当的厮杀,只有精心算计的偷袭,和训练了十日、刻入本能的致命打击。咽喉、眼睛、下阴……孩子们用尽一切阴狠手段,不顾自身可能受到的伤害,只求以最快速度让对方失去反抗能力。
骨骼碎裂声、闷哼声、刀刃划破皮肉的嗤响……混杂在一起,又在几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后,迅速归于死寂。
磷火幽幽飘过,映照出地上三具以诡异姿势瘫倒的尸体,和几个站在尸体旁、剧烈喘息、浑身溅满温热血迹的瘦小身影。
孩子们回来了。
带着一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脸色苍白,有人身上带着刀伤,有人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扭曲,有人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们眼中的恐惧尚未完全褪去,第一次亲手结束生命的冲击,远比训练时的模拟来得真实和恐怖。
但除了恐惧,他们的眼底深处,更多了一种东西——一种斩断过去、踏入黑暗的决绝,一种手刃敌人后产生的、混杂着后怕与扭曲兴奋的狠厉。
裳玥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逐一扫过他们染血的手,沾满泥污和血点的脸,以及那双双正在剧烈变化的眼睛。
“记住这感觉。”她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刻入他们的灵魂,“记住杀戮的味道,记住死亡的气息,记住你们此刻的恐惧与……力量。”
她缓缓踱步,走过每一个孩子面前。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城南墙根下,为半块馊馒头拼命的蝼蚁。”
她在他们面前站定,玄衣在夜风中微扬,身后是幽暗的乱葬岗和尚未凉透的尸体。
“你们,是‘夜枭’。”
她宣布,如同赋予新的生命与意义。
“是我裳玥手中,第一把见血的刀。”
夜风卷起血腥,九个孩子挺直了尚显单薄的脊背,眼中的光芒,在恐惧与狠厉交织中,渐渐凝聚成一种冰冷的忠诚。
夜枭初啼,其声已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