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坳子深处去。
萧衍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比起这片还能见到天空的废墟，黑风坳更深处是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是连孙猎户都提及不多、语带忌惮的未知之地。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王屯长声音干涩，带着最后一丝侥幸。
萧衍的目光掠过西边天际那几缕越来越清晰的炊烟，答案不言而喻。留下，就是等死。那炊烟代表的，可能是韩青的搜捕队，可能是另一股土匪，甚至可能是更糟的情况。
沉默，成了唯一的回答。人们默默地、更加迅速地将那点可怜的家当打包，将刚刚收获的、还带着泥土清香的蔬菜小心收起。希望刚刚萌芽，就被迫再次踏上流亡之路，每个人的动作都透着一股麻木的绝望。
林晚将瑞瑞用布带牢牢捆在背上，手里紧握着那枚冰凉的白齿坠子。她走到那片长势喜人的坡地前，最后看了一眼那抹在废墟中格外刺眼的绿色，然后决然转身。
队伍在黄昏时分再次启程，像一群无声的幽灵，钻进了黑风坳更深、更暗的腹地。孙猎户和陈擎带着几个好手在前面探路，萧衍和林晚断后，尽可能抹去队伍行进的痕迹。
脚下的路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盘根错节的树根如同潜伏的怪蛇，湿滑的苔藓覆盖着每一块石头，茂密的藤蔓和荆棘不断拉扯着人们的衣物和皮肤。光线迅速暗淡，林间弥漫着腐烂树叶和湿土混合的浓重气息，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低沉嚎叫，让人毛骨悚然。
行进变得异常艰难，速度慢得像是在蠕动。不时有人摔倒，发出压抑的痛呼，又被同伴沉默地拉起来。没有人抱怨，沉重的喘息和脚步踩在厚厚落叶上的沙沙声，是这片死寂丛林里唯一的伴奏。
林晚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背上的瑞瑞也越来越沉。她咬紧牙关，努力调整着呼吸，一丝微弱的灵泉气息在体内流转，勉强支撑着她几乎耗尽的体力。她不敢多用，在这未知的环境里，任何一点非常规的消耗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停。”前方传来孙猎户压低的声音。队伍立刻停了下来，人们紧张地靠拢在一起，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如同墙壁般密不透风的黑暗。
孙猎户从前面溜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异样：“前面……有个山洞，看起来挺深，而且……洞口有最近有人活动过的痕迹，不是我们的人。”
山洞？有人？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能绕过去吗？”萧衍问。
孙猎户摇头：“两边都是陡峭的石壁和密林，绕路风险太大，而且天快黑了。”
没有选择。要么冒险通过，要么在露天过夜，面对可能存在的野兽和追兵。
“我去看看。”萧衍示意队伍原地戒备，自己则和孙猎户、陈擎三人，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林晚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她紧紧握着怀里那把合金小刀，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萧衍三人回来了，脸色都有些古怪。
“洞里没人。”萧衍率先开口，打消了众人的恐惧，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气氛更加诡异，“但是……里面有一些残留的灰烬，很新鲜，不超过两天。而且，我们在洞深处发现了一些……这个。”
他摊开手，掌心是几片同样质地的、粗糙的褐色陶片，以及一小撮……和林晚手心里那枚白齿坠子颜色、质地都极其相似的碎骨片！
又是这种牙齿或骨头制品！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枚坠子。
“是……是山里的野人吗？”一个妇人声音发颤地问。
孙猎户皱着眉：“不像。灰烬堆砌的方式，还有这些陶片、骨片的打磨手法，不像是完全未开化的野人，倒像是……某个我们不知道的、生活在深山里的部落。”
深山部落？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背后都升起一股凉气。比起明确的敌人，这种未知的、可能拥有独特习俗和敌意的原住民，更让人感到不安。
“洞里安全吗？能暂时歇脚吗？”王屯长更关心实际问题。
萧衍点了点头：“洞里很干燥，也比较宽敞，易守难攻。今晚可以先在那里过夜，明天天亮再决定去向。”
这总算是个好消息。人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这个神秘的山洞。
山洞果然如萧衍所说，内部空间不小，能容纳他们所有人。洞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地面也比较平整。中央有一处石头垒砌的火塘，里面的灰烬尚且温热。角落里散落着一些陶片、兽骨和那些白色的碎骨片。
人们顾不上探究这些，纷纷找地方坐下，拿出所剩无几的食物，就着水囊里冰冷的水，麻木地吞咽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每个人。
林晚将瑞瑞解下来，孩子已经在她背上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她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
萧衍安排好了守夜的人，走到她身边坐下，递过来半个冰冷的薯块。“吃点东西。”
林晚接过，却没有立刻吃，而是摊开手心，露出那枚白齿坠子，低声道：“这是在马家媳妇昨晚待过的地方找到的。”
萧衍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他接过坠子，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查看。“和洞里的碎骨片很像。”他沉吟道，“马家媳妇……和这个山洞，或者和可能存在的部落，有关系？”
线索似乎隐隐指向某个方向，却又模糊不清。
“如果真有部落，他们是敌是友？”林晚最关心这个问题。
萧衍摇了摇头，将坠子还给她：“不知道。但对方显然知道这个山洞，甚至可能还在附近活动。我们在这里，并不安全。”
他话音刚落，洞口负责守夜的一个青年突然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抖得变了调：
“外……外面！林子里……有好多绿色的光点！像……像是眼睛！”
绿色的光点？狼群？还是……别的什么？
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人们惊恐地抓起身边的武器，挤靠在一起，恐惧地看着洞口那一片漆黑的、仿佛蕴藏着无数未知危险的夜幕。
萧衍猛地站起身，抓起长刀，眼神锐利如鹰。
“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