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哐当！”
大哥周山把手里的镐头一扔，整个人像被抽了筋骨，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土坷垃上。
他熬得通红的眼珠子死死瞪着眼前这片刚被翻过的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出的白雾像是要把心肝都咳出来。
一宿了。
整整一宿。
周家所有的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全把命交代在这片叫“白骨滩”的盐碱地上了。
地，是翻了。
家里灶膛、炕洞里，但凡是能刮下来的草木灰，也都跟宝贝疙瘩似的，被娘赵玉梅亲手一层层撒了上去。
黑乎乎的，看着是那么回事儿。
可然后呢？
然后呢？！
一股子比寒风还刺骨的绝望，像是无数只小手，掐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脖子。
“爹！”
大嫂王素芬第一个憋不住了，她“呸”地吐掉嘴里嚼了半宿用来顶饿的草根，一双三角眼刀子似的剜向蹲在田埂上、闷头抽着旱烟的公公周铁梁。
“您倒是给个准话儿啊！”
她声音尖得能把人的耳膜刺穿，“地也给您翻了，这腰啊腿啊，都不是自个儿的了，可六儿梦里头，咱太爷爷许下的那‘金种子’呢？啊？在哪儿呢？！”
周铁梁捏着烟杆子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捏得发白，没言语。
王素芬见状，胆子更大了，干脆从地上爬起来，叉着腰，那架势活像村口骂街的泼妇。
“该不会……是让咱老祖宗给吃了回扣，压根就没给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太毒了！
她指着那片黑土地，拍着大腿，嗓门扬得半个秦家峪都能听见：
“合着咱一家老小十几口子，大半夜不睡觉，饭不吃水不喝，就陪着您那宝贝疙瘩六儿子，在这儿搞了一宿的‘无效劳动’？！”
“无效劳动”这个词儿，是她从村里下放的知青嘴里听来的新鲜词儿，现学现卖，此刻用出来，比巴掌抽在脸上还火辣辣地疼！
“你……”大哥周山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刚要起身，就被父亲周铁梁一个眼神给按了回去。
周铁梁缓缓站起身，将烟锅子在鞋底上“梆梆”磕了两下，烟灰散在寒风里。他那张被岁月刻得跟老树皮似的脸，在晨曦中看不出喜怒。
“累了，就滚回去睡。”他声音沙哑，却沉得像块石头，“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婆娘来掰扯！”
“我……”王素芬还想再嚷，却被婆婆赵玉梅冷冰冰的眼神给钉在了原地。
赵玉梅没骂她，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老大媳妇，你这张嘴要是真闲不住，就去后山哭两声。兴许啊，能把咱家太爷爷给哭出来，问问他老人家，是不是把种子落在天上了。”
这话比骂人还损，噎得王素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凝固的绝望里，一个瘦弱的身影，提着个小小的铁皮水壶，深一脚浅一脚地摸了过来。
是秦淮茹。
她小脸冻得发紫，嘴唇都起了皮，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熹微的晨光下，却亮得跟两颗星辰似的。
“周大娘，周大叔……我……我听见王大嫂嚷嚷，怕……怕你们误会了六儿……”
她声音怯怯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六儿他……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他！”
说着，她把滚烫的水壶塞进赵玉梅手里，自己则捡起一把最小的锄头，也不说话，就对着一块最硬的土坷垃，一下，一下，笨拙却固执地刨了起来。
那小身板，风一吹都能晃三晃。
……
与此同时。
周家老屋的土炕上。
周野舒服得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那散发着淡淡霉味儿和阳光味儿的旧被褥里。
暖和！
真他娘的暖和！
他脑子里，那贱兮兮的系统舔狗音，已经不是激动了，简直是在开狂欢派对！
【我的爷！我亲爱的爷！您听听！您仔细听听！这绝望的哀嚎，这内卷的交响，简直是宇宙间最美妙的乐章啊！】
【叮！检测到“奠基人”周铁梁信仰动摇，正在进行“赌徒式”内卷！内卷能量+10！摆烂币+10枚！】
【叮！检测到“牛马代言人”周山体能耗尽，正在进行“惯性式”内卷！这汗，啧啧，都快结成盐了！能量+12！摆烂币+12枚！】
【叮！叮！叮！检测到“搅屎棍”王素芬火力全开，正在进行“输出式”内卷！负面情绪能量爆表！“无效劳动”这个词儿简直是神来之笔！能量+20！摆烂币+30枚！恭喜宿主，“情绪能量转化”模块效率提升50%！】
周野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好家伙，大嫂这张嘴，简直是隐藏的永动机啊！
就在这时，一条金光闪闪，带着一股子粉红泡泡酸甜味的提示，猛地弹了出来！
【！！！高能警告！高能警告！检测到“准亲属·少年白月光”秦淮茹正在进行“守护式”内卷！】
【触发“情感溢价”一百倍暴击！】
【她刨下的每一锄头，都蕴含着对您纯洁无瑕的信任与爱慕！我的爷，这玩意儿可比黄金稀罕多了！】
【能量+500！摆烂币+1000枚！额外奖励：【一级静止时空】*24小时！】
周野“噌”的一下，差点从炕上弹起来！
卧槽！
秦淮茹……
这姑娘，是他的财神爷啊！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款给砸得漏了一拍。
这泼天的富贵，砸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系统！”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没有丝毫犹豫，用意念发号施令。
“所有摆烂币，全给老子兑换‘耐寒高产玉米良种’！有多少换多少！”
【收到！我的爷！1152枚摆烂币已清空！十六袋‘金种子’已到账！您的仓库从未如此殷实！】
一堆沉甸甸，颗粒饱满得简直是在发光的玉米种子，瞬间堆满了他的系统空间。
那金灿灿的，在灰蒙蒙的空间里，跟一颗颗小太阳似的，晃得人眼晕。
“开启‘静止时空’二十四小时！给老子种！用上最好的肥料！给我往冒烟里种！”
【指令确认！时空静止已开启！牛马守恒仪——您最忠诚的舔狗，竭诚为您服务！】
外界，时间仿佛凝固在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
周家人还在那片绝望的土地上，与疲惫和寒冷做着最后的抗争。
而在周野的意识深处，那片一亩见方的黑土地上，时间被按下了疯狂的千倍速！
他“看”着自己，如同创世的神只，将那些金黄的玉米粒挥洒进肥得流油的黑土。
几乎是落地的瞬间！
“噗！”
一颗金黄的嫩芽，带着一股子蛮横的生命力，猛地破土而出！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
成百上千颗嫩芽，跟听了冲锋号似的，疯狂地向上生长！
抽条！长叶！拔节！
外界一夜过去。
周野在绝对静止的空间里，已经心满意足地看着这批玉米，从种子变成了一指多高、绿得发亮的翠绿幼苗！
那绿油油的叶片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充满了颠覆这个时代认知的蓬勃生机！
听着院子里传来第一声鸡叫，周野估摸着家人们快要累瘫收工了，立刻开始了他这场“神迹”的收尾工作。
演戏，就要演全套！
“移栽！”
他小心翼翼地，用意念操控着，将空间里那些长势喜人的玉米苗，一棵棵地挪移到外面那片刚被家人用血汗浸润过的盐碱地里。
他栽得很有“艺术感”。
不是军队阅兵似的横平竖直。
而是歪歪扭扭，错落有致，完全贴合他昨天编的那个“龙脉”的瞎话。
“龙头”的位置，也就是月亮影儿最长那旮旯，三五棵挤在一块儿，长得格外壮实，绿得都快滴出水来。
“龙身”的地方，稀稀拉拉，七长八短。
到了“龙尾”，就剩几棵又细又黄的单根苗，跟营养不良似的，要死不活。
看上去，就像是这片地自个儿“憋”了一宿的大招，有劲儿的地方就多长点，没劲儿的地方就糊弄事儿！
做完这一切，周野感觉自己虚脱了一样。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当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福星”，真他娘的是个技术活。
他悄无声息地溜回炕上，重新盖好那床冰凉的破棉被。
闭上眼，调整呼吸。
脸色，p图似的，“更加”苍白。
气息，“更加”微弱。
仿佛为了昨夜那个耗尽心神的“托梦”，连命都去了半条。
万事俱备，只等天亮。
他要让全家人，不，全村人，都来见证这足以颠覆他们六十年认知的一刻！
他要让“周家老六是福星下凡”这句话，比村口大喇叭里的最高指示，还要焊死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
后山上。
周铁梁“哐当”一声，扔掉了手里的烟杆。
他累得像头拉了一天磨的老牛，脑子里一片空白。
天，大亮了。
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竟然信了一个孩子烧糊涂后的梦话，把全家老小折腾得去了半条命。
他抬起那双布满血丝、浑浊不堪的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这片被全家人用命换来的黑土地。
就在这时。
天边，第一缕晨曦，劈开了厚重的云层，落在了那片新翻的土地上。
周铁梁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什么？
在那片被草木灰染得黑不溜秋的土地上，在晨曦的照耀下……
竟然……
竟然泛着一层……
一层绿油油的光？！
他以为自己熬夜熬花了眼，使劲揉了揉，再睁开！
那片绿色，不仅没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爹……爹！您……您快掐我一把！”
大哥周山也看见了，他手指着那片地，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话都说不囫囵了，脸上是见了鬼的表情。
“那……那地里头……它……它自个儿……长……长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