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光斜照在主殿前的石台上，那根刚装好的主梁投下长长的影子。陈岩坐在台边，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还握着断剑。血已经干了，顺着剑柄流到地面，凝成一小块暗红。
他没动。
唐三走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站住，看了几秒，然后走上前，在陈岩左边坐下。赵无极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水囊，往地上一放，自己坐到了右边。
“你打算坐多久？”赵无极问。
“等你们。”陈岩说。
“人都累了，你也该歇。”赵无极摇头，“但我知道你不会。”
陈岩低头看手里的剑。缺口还在，裂纹也没消失。他用拇指擦了下刃口，声音低但清楚：“我们打退了他们，不是赢了。比比东撤得干净，千仞雪也没拼命。这说明他们还有后手。”
唐三点头：“我也这么想。他们试探我们，也在试你的极限。”
“不止是我。”陈岩抬眼，“是整个唐门。”
三人沉默了一瞬。
远处有弟子还在搬木料，脚步声断断续续。风穿过空柱之间，吹起地上的灰。没人说话，气氛沉下来。
“先说敌人。”陈岩开口，“比比东的双生武魂，死亡蛛皇控场，噬魂蛛皇破防。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节奏稳，力量压得住，还能藏暗手。”
“那个偷袭建筑的魂技。”唐三接道，“远程引爆，目标是后勤区。这不是常规打法。”
“对。”陈岩在地上划出一道线，“我们当时只顾正面，忽略了侧翼和后方。墙倒了可以再建，但如果补给全毁，下次战斗还没开始就输了。”
赵无极皱眉：“新人反应太慢。那边爆炸一起，没人立刻去护库房。等戴沐白冲过去，火已经烧穿屋顶。”
“问题不在人。”陈岩说，“在指挥。战场上没人统一发令，各打各的。戴沐白冲上去时，马红俊还在调位置，中间空档超过三秒。敌人只要穿插一次，阵型就断。”
唐三看着地面：“辅助也跟不上。奥斯卡的香肠晚了两轮，宁荣荣的增幅有延迟。有人脱力倒地了，治疗才到。”
“这不是他们不想快。”陈岩说，“是没人喊。战场上混乱，谁受伤了、谁缺魂力、谁需要掩护，没有统一传递。”
赵无极叹气：“以前哪有这么多讲究。打架就冲，谁能打谁上。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们对手是教皇和圣女，不是街头混混。”
“所以不能再靠感觉。”陈岩把剑插进地里，撑着站起来，“我们要改三件事。”
唐三抬头。
“第一，建立战场指令系统。”陈岩说，“战斗中必须有一个人发号令，所有人听令行动。不能各自为战。”
“谁来下令？”赵无极问。
“我。”陈岩说，“或者唐三。我们看得清全局。”
唐三点了下头：“可以。我在空中能观察阵型变化，及时反馈。”
“第二。”陈岩继续，“强化辅助组独立作战能力。奥斯卡和宁荣荣不能只躲在后面。他们要有自保手段，也要能在主阵崩溃时单独支撑一段时间。”
赵无极想了想：“给他们配护卫？比如安排两个战魂师专门保护他们？”
“不行。”陈岩摇头，“一旦被分割，护卫自身难保。要让他们自己能打能跑。比如奥斯卡开发新的战斗香肠，宁荣荣提升九宝琉璃塔的移动速度。”
唐三补充：“周子悦的能力也可以整合进来。她的创世领域不只是恢复，还能干扰敌人感知。如果能精准释放，能打乱对方节奏。”
“第三。”陈岩看向主殿后方，“构建多层防线。主阵是第一道，但不是最后一道。侧翼要有伏兵，后方要有阻击点。哪怕前线溃散，也能拖延时间，让主力重组。”
赵无极看着他，忽然笑了：“你不像个战士了。”
“战士只能打赢一场仗。”陈岩说，“统帅才能让唐门一直活下去。”
风停了。
远处搬木的弟子也停下，站在原地看这边。没人说话。
唐三缓缓站起：“你说的问题，我都记下了。接下来怎么做？”
“今晚不睡。”陈岩说，“所有人轮班休息，但核心成员必须清醒。我要召集各组负责人，把今天总结的内容传下去。”
“训练呢？”赵无极问。
“明天开始。”陈岩说，“但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理清问题，定下方向。具体怎么练，明天再说。”
唐三看着他肩上的血迹：“你伤还没处理。”
“不急。”陈岩说，“事没定，心不安。”
赵无极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行，我去找几个老执事，把防御漏洞重新画一遍图。你也别坐太久，腿废了可没人扛木头。”
他说完转身走了。
唐三没动。
“你觉得我说得对？”陈岩问。
“对。”唐三说，“但很难。改变习惯比打架还累。”
“我知道。”陈岩看着主殿的骨架，“可我们没选择。他们还会来。下一次，可能就是灭门之战。”
唐三沉默片刻：“那你打算怎么让他们听令？有些人不服管。”
“不服的，就换人。”陈岩说，“唐门不需要拖后腿的人。”
唐三看他一眼：“你变了很多。”
“不得不变。”陈岩低头看剑，“以前我以为强就够了。现在我知道，一个人再强，也挡不住一群人的错。”
唐三没再问。
远处传来水桶落地的声音，接着是几句低声交谈。一个弟子抱着木板走过，脚步很轻。
“还有一个问题。”唐三突然说。
“什么？”
“情报。”唐三说，“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上次是靠你提前发现影蛛卫，否则后果更糟。”
陈岩点头：“所以要设哨。外围十里内必须有人巡逻，发现异常立刻传信。不能再等敌人打到门口才知道。”
“谁去巡？”
“轮流。”陈岩说，“每队两人，三班倒。白天两组，晚上三组。我会让系统记录每个人的执勤时间，缺岗的直接除名。”
唐三看着他：“你连系统都用上了。”
“经验升级系统不只是用来练级。”陈岩说，“它能记录战斗数据，分析弱点，还能模拟对手打法。接下来，我会把它用在训练上。”
“你怎么用？”
“拆解。”陈岩说，“把比比东和千仞雪的每一次攻击都录下来，分段解析。他们的节奏、间隔、发力方式，全部做成教材。让每个弟子都知道该怎么防。”
唐三盯着他看了很久：“你真的不一样了。”
陈岩没回答。
他拔起地上的断剑，轻轻敲了下石台。一声轻响，在空地上回荡。
“我们以为重建主殿就是胜利。”他说，“其实不是。真正的重建，是从脑子里开始的。”
唐三站直身体：“那我去做准备。你要名单吗？”
“给我。”陈岩说，“今晚必须开会。”
唐三点头，转身离开。
陈岩没动。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根主梁。风吹过来，带起一点灰，落在他肩上。他抬手抹掉，握紧剑柄。
远处有弟子提着灯走来，光影晃动。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横过石台，一直延伸到废墟深处。
他抬起左手，摸了下左眉上的疤。
指尖刚触到皮肤，右肩突然一沉。伤口裂开了，血慢慢渗出来，顺着手臂流下。
他没管。
剑尖点地，支撑着身体。他站着，一动不动。
灯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