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重重的热水,缓步移至浴桶旁。
就在她俯身将热水注入桶中时,刘毅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他踱步至她身侧,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片刻,唇角忽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孙小姑子,怎会在此处现身?
哐当——
孙妙仪手腕一颤,水桶险些脱手,这瞬间的失态,已然将她的伪装彻底出卖。
她警惕抬眸,与刘毅探究的目光相撞。
那双杏眼里此刻盛满了警惕,宛若林间受惊的小鹿。
刘毅凝视着她这番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他从容接过她手中的水桶,语气笃定道:即便你不说,我照样可以查出来。
孙妙仪眼眸微微转动,快速心生一计。
当即便后退几步,忽然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道:求将军救我!
刘毅显然未曾料到这般变故,他皱眉道:孙姑娘这是何故?快快请起说话。
孙妙仪没有起身,而是抬起泪光盈盈的眸子,凄楚地望着他:小女子本是前往建康探亲,不料途中遭遇山匪,幸得刘钰将军相救,原以为逃出生天,谁知......
她低声啜泣,肩头微微颤抖,谁知他竟见色起意,将我强掳至军营!我好不容易寻机逃脱,却又被您的士兵带来此处,求将军为我做主!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滑落,好不美丽凄婉。
刘毅闻言勃然变色,他忽然想起庆功宴上,他不过与刘钰赞了句孙妙仪姿容出众,刘钰便当场厉声喝止。
原来竟是存了这等心思!
简直岂有此理!
他怒不可遏,指节攥得泛白,我竟不知他刘钰是这般卑劣之徒!
刘毅说罢,语气安抚的对她道:此事我会查证,若真如你所言,必当护你周全。
他转身大步走出营帐外头传来他低声吩咐亲卫的声响,随即几道脚步声迅速远去。
待他再度掀帘而入时,见孙妙仪仍垂泪跪在地上,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刘毅连忙上前搀扶道:地上寒凉,快起身坐着说话。
孙妙仪抬眸与他视线相接,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那抹痴迷。
她不禁感叹,这副皮囊倒真是好用,不论在哪个时代,美貌总是最锋利的武器。
从容落座后,她并不担心的喝起茶水点心。
她没什么可怕的,毕竟除了那些不便明言的真相,她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她樱唇轻启细品茶点,姿态优雅如画。
而这番从容落在刘毅眼中,却化作另一番景象。
见她连最普通的糕点都吃得这般珍惜,想必是多时不曾好生用饭。
他心头泛起细密的疼惜,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每一个动作——那纤纤玉指捧着茶盏的模样,那微微颤动的睫羽,都让他移不开眼。
这么美的女人,要是他的,他必不会如此粗俗的对待她。
没过多久,便有人在帐外求见。
刘毅大步走出,片刻后归来时,面色已阴沉如墨。
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对她道:
姑娘受苦了!趁那厮尚未察觉,刘毅这就护送姑娘离去。
孙妙仪眸中瞬间漾开欣喜的涟漪,纤足轻移向前迈了半步,却又似想起什么般忽突然停住脚步。
她轻咬樱唇,眼波流转间盈满忧色:可若是叫刘钰发觉是将军相助......只怕要连累将军与他生了嫌隙。妙仪实在不忍......不若借我一匹快马,让我自行离去罢。
她这一番话下来,将那担忧演绎得恰到好处。
刘毅见她这般为他着想的模样,心头一热,当即朗声道:姑娘何必多虑!这荒山野岭危机四伏,岂是你一个弱质女流能独行的?
他解下腰间令牌,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刘某这就亲自送你到最近的村镇,再安排可靠之人护你周全。
这番话确确实实令孙妙仪有了几分感动,她娉娉婷婷行了一礼道:将军大恩,妙仪此生铭感在心!
皎洁的月华洒落在她身上,美貌的少女垂首时露出的那截凝脂般的玉颈近在咫尺。
刘毅呼吸微滞,强压下心头悸动,伸手虚扶道:事不宜迟,姑娘快随我来!
孙妙仪跟在他的后面,没过多久便出了营帐!
他利落地翻身上鞍,随即俯身将她轻轻一带,孙妙仪便稳稳落在马背上,被他护在怀中。
夜风在耳畔呼啸,少女柔软的身子随着马背起伏不时轻触他的胸膛,发间幽香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
刘毅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干涩:妙仪小姐,事急从权,刘某冒犯了......还望小姐莫要见怪。
孙妙仪的青丝被夜风吹得纷扬,几缕发丝轻拂过他的下颌。
她暗自思忖,这人所作所为已比那些男人已经强上许多了。
于是她微微侧首,柔声道:将军说哪里话,若非将军仗义相救,妙仪此刻还不知要遭何等磨难,感激尚且不及,又怎会怪罪呢?
这话一出,刘毅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抵达驿站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孙妙仪扶下马背。
仔细叮嘱了驿丞好生照应后,他又从怀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银两,郑重地递到她手中:孙姑娘,前路漫漫,务必珍重。
孙妙仪敛衽施礼,眼波流转间满是诚挚:将军恩情,妙仪必不敢忘。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驿道尽头,她当即取出银钱购置了一匹骏马,毫不迟疑地朝着建康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北府军大营中正酝酿着惊天变故。
刘钰在练武场将一柄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枪尖划破夜空的嘶鸣却丝毫未能驱散他心头的郁结。
汗水浸湿了他的战袍,胸中那团无名火却越烧越旺!
抬眼望见中军大帐依旧灯火通明,他眸光一凛,随手将长枪掷入兵器架,朝中军营长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