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春一役,大夏在京城潜伏了十年的暗网被连根拔起。玉无双被生擒,那个所谓的“元宵焚城”计划自然也胎死腹中。
消息传回大夏驿馆,秦枭气得脸色铁青,在房中枯坐了一夜。
输了。
武斗输给了一把流星锤。
智斗输给了一个妇人。
连最后的暗杀手段,也被人家来了个瓮中捉鳖。
他这次出使大盛,不仅丢了里子还要割地赔款,连面子都被踩在泥里摩擦。若是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国,他这个摄政王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还会让他失去皇帝偏爱,有可能从此失去对皇位的竞争。
“王爷!”
那个一直跟在秦枭身边,留着山羊胡的谋士范通,此刻也是一脸愤恨。他本是大盛的落第秀才,投奔大夏后自诩“当世诸葛”,不料此番出使,却是屡战屡败,颜面尽失。
“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范通咬牙切齿,“大盛如今虽然武运昌隆,但在文治上,他们那帮酸儒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尤其是经过这几年的战乱,大盛文坛凋零,只要我们在‘文’字上压他们一头,证明他们‘有国无礼,有武无文’,那我们在道义上就还没输!”
秦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的意思是……”
范通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阴恻恻地笑道:“臣手里还有一样‘杀手锏’,这可是臣当年在大盛搜罗到的,千古‘书圣’的绝笔真迹!”
“只要我们在太学设擂,让他们辨认,若他们认不出或拿不出更好的,那大盛‘衣冠上国’的招牌,就被我们砸了!”
“好!”秦枭猛地站起,“就依你!明日,去太学!设下‘文擂’!本王要看看,这大盛的读书人,骨头是不是也跟那个二皇子一样硬!”
……
翌日,京城太学。
这里是大盛文坛的圣地,平日里书声琅琅。可今日,太学门口却被大夏使团的数百名精锐护卫和随从堵了个严严实实。
虽说这里是京城,有大盛的金甲卫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严密监视,但这群大夏人仗着使团的身份,硬是在太学门口摆出了一副“踢馆”的架势,气焰嚣张至极。
秦枭带着范通,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学正门的广场上。
范通手里高举着那幅所谓的“书圣真迹”,正对着围观的太学学子和百姓们大放厥词:
“这就是你们大盛所谓的读书人?连这幅字都认不出来?简直是有眼无珠啊!”
“我大夏虽然地处极北,却尊孔孟,藏真迹!我看这中原的文脉,早就不在你们大盛,而在我大夏了!哈哈哈!”
太学的祭酒气得浑身发抖,几个老博士更是差点晕过去。他们虽然觉得那字有些不对劲,但这范通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他们一时竟也无法反驳。
就在大夏人得意洋洋之时,都准备把“大盛无人”的帽子扣下来的时候——
“放你娘的狗臭屁!”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骂,猛地从人群外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队金甲卫护送着几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停稳,萧澈和陆文卓抱着小朝安率先走了下来。
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位须发皆白,身穿紫色朝服的老者。他虽然年过花甲,但腰背挺直如松,全身透着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浩然正气。
正是礼部尚书,当朝大儒,也是小朝安最喜欢的——胡子爷爷,顾清臣!
“顾太傅?!”
太学的学子们一看到这尊大神,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顾清臣根本没理会众人的行礼,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擂台前,指着范通的鼻子就骂:
“老夫当是谁在这里狂吠,原来是你这个当年的落榜秀才,范通!”
“当年你考卷上满篇的‘之乎者也’狗屁不通,被老夫亲手黜落。怎么,去极北吃了几年冰雪,给蛮夷当了几年的狗,就觉得自己能当‘圣人’了?还敢回京城来丢人现眼?!”
范通被戳中痛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顾老匹夫!少废话!今日比的是眼力!是学问!”
他猛地展开手中的卷轴:“你敢说,这不是书圣的《祭侄文稿》真迹?!”
顾清臣眯着眼睛,刚要上前细看。
陆文卓怀里的小朝安,此时正伸长了脖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那幅字看了一会儿,小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咦?这字……怎么有一股子临摹的味道?】
【而且这纸也不对啊!书圣那个年代用的应该是‘麻纸’啊!】
【而这分明是前朝才有的‘澄心堂纸’嘛!】
【哼!连造假都不专业!】
【最搞笑的是那个印章!书圣的印章缺了一个角,是被他喝醉酒摔的。这个印章怎么是完整的?】
【呸!这就是个赝品!还是个低级仿品!】
【胡子爷爷,喷他!这种人一定要往死里喷哦!】
陆文卓听到了女儿的心声,心中瞬间有了底。
她看着正准备上前理论的顾清臣,微微一笑,故意大声说道:
“顾太傅,您是行家,您给瞧瞧?本宫虽然不懂字,但这纸张看着倒有些眼熟,怎么跟前朝宫里用的‘澄心堂纸’这般相像?您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顾清臣闻言一愣,随即眼神猛地一亮!他刚才只顾着看字迹,被范通的话术绕进去了,经过太子妃这一提醒,他立刻反应过来!
“澄心堂纸?!”顾清臣大步上前,凑近一看,甚至伸手摸了摸纸角,随即发出了一声冷笑,“好眼力!太子妃好眼力啊!”
陆文卓抱着小朝安,像是逗孩子一样指着那个红印,“朝安你看,这个红红的章子圆滚滚的,真好看!”
陆文卓这话看似是在教孩子,实则字字诛心,精准地传到了顾清臣的耳朵里。
“章子圆滚滚的?不对啊,书圣印章,有缺角啊!”
顾清臣浑身一震,脑海中关于书圣的典故瞬间涌上心头!没错!书圣晚年醉酒摔印,印章崩角,这是史书上有记载的轶事,但这范通手里的印章却是完整的!
“哈哈哈!好!好啊!”
顾清臣抚须大笑,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有了这两个铁证,他哪里还需要跟范通废话?
他猛地转过身,蔑视地看着范通,声音朗朗,传遍全场:
“范通啊范通,你这双狗眼,果然是瞎了!”
“太子妃一语中的!这幅字,纸是前朝的‘澄心堂纸’,墨是百年前的‘李廷珪墨’,而书圣是何年何月之人?你拿前朝的纸,去写几百年前的字?你是想告诉老夫,书圣他老人家未卜先知,跨越百年取了这纸吗?!”
“还有那印章!书圣晚年印章崩角,天下皆知!你这印章圆润饱满,难道是书圣显灵给你补上的?!”
“这就是你所谓的‘真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清臣每说一句,范通的脸就白一分。当最后一句“滑天下之大稽”落下时,范通手中的卷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假……假的?”秦枭也愣住了。他虽然懂中原文化,但这种鉴宝级的细节,他哪里知道?
“当然是假的!”顾清臣大袖一挥,“来人!笔墨伺候!”
“今日,老夫就让你们这群蛮夷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大盛风骨!什么叫真正的——笔落惊风雨!”
顾清臣提笔饱蘸浓墨,气沉丹田,在那张巨大的宣纸上,写下了一篇足以流传千古的——《讨贼檄文》!
字字如刀,句句带血!
骂的是叛国之贼范通,斥的是狼子野心的大夏!
文章写成那一刻,似乎连天地间都充满了一股浩然正气!
“噗——!”
范通看着那篇檄文,读着那诛心的文字,羞愤交加,一口老血喷出,当场气晕了过去!
秦枭看着倒下的范通,又看了看周围群情激愤、高呼“大盛万岁”的学子们,再看看那个眼神冰冷的太子萧澈。
他知道,这最后一点面子,也丢光了。
“滚!”
萧澈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秦枭咬着牙,再也没脸待下去,带着人灰溜溜地逃离了太学,也彻底逃离了大盛的京城。
小朝安在陆文卓怀里,看着胡子爷爷那威风凛凛的背影,开心地拍起了小手。
【哇!胡子爷爷好帅!】
【这就是文人的战斗力吗?爱了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