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卫昭仪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快步离开了长乐宫。她挺直的背影,依稀还是当年那个能与帝王并辔沙场的巾帼英雄。
殿内,萧澈和陆文卓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无言。
“文卓……”萧澈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我们就这样将母后卷了进来,会不会……”
“这不是卷入,这是自救。”陆文卓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异常清醒。
“我们给了母后一个拯救九弟的机会,也为我们自己找到了最强大的盟友。萧澈,你要明白,从我们能听到朝安的心声后,我们就已经身在棋局之中,退无可退。现在,我们只能想办法,成为棋手。”
她走到床边,怜爱地掖了掖女儿的被角。这个还在睡梦中的小家伙,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将他们这些原本注定惨死的“炮灰”联系在了一起。
萧澈看着妻子坚定的侧脸,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股决心所取代。他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我明白了。你说得对,为了你和朝安,我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浑噩度日了。”
夫妻二人相拥着,在静谧的宫殿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暴风雨来临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宁静。
……
坤宁殿。
皇后一回来,便立刻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自己的心腹女官。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女官看着皇后那冰冷如霜的脸色,心中一紧。
皇后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下令:“传本宫懿旨,从今日起,九皇子宫中所有的饮食、熏香、药材,在入殿前必须由银针复验,再由专人试食,绝不可有半点疏漏!”
女官心中一凛,连忙应道:“是!”
皇后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疲惫:“另外,将煜儿身边所有伺候的人,包括他的太傅、侍读,所有人的底细,全部给本宫再重新查一遍!不管查到什么,立刻来报!”
这道命令让女官心中巨震。重新彻查,意味着娘娘已经开始不信任任何人了!她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下达完命令,皇后才脱力般地坐倒在凤椅上。她闭上眼,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那句“结局不太好”。那五个字,像五把尖刀,反复凌迟着她这颗为母的心。
她不怕贞妃在明面上的挑衅,也不怕那些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她唯一怕的,就是她穷尽一生心血呵护的儿子,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凋零。
“太子……贞妃……”她睁开眼,那双美丽的凤眸中,燃起了滔天的、不死不休的火焰,“你们若敢动煜儿一根汗毛,本宫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开元帝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端起茶盏,淡淡地问向身旁的老太监:“皇后回宫后,都做了些什么?”
老太监恭敬地回道:“回陛下,皇后娘娘从长乐宫回来后,便立刻下令彻查九皇子宫中上下,神色很是凝重。”
开元帝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朱笔,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哦?看来朕把老四一家留在宫里这步棋,是走对了。”他淡淡说道,“去了一趟长乐宫就如此紧张,想必是让她想通了些什么。很好,朕就怕她一直这么糊涂下去。”
他放下茶盏,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坤宁殿的方向,眼神复杂。他想起了年轻时,那个能与他并肩驰骋、共论天下的女子。自从和大夏分庭抗礼之后,她退居后宫,为了自己和江山,她的家族牺牲良多,势力日渐势微。
而自己,却因种种缘由,多年来一直忽视了她,任由杨家势力坐大,让她在后宫受尽了委屈。想到这里,一股深深的愧疚涌上心头。
如今,他那个能带来“天启”的宝贝孙女,不仅让他看清了太子的狼子野心,也让他得以重新审视这位被他忽视多年的妻子。
“卫昭仪啊卫昭仪,”他喃喃自语,“朕倒是想看看,你这把尘封多年的宝刀,是否还如当年那般锋利。”
他的目光又转向东宫的方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太子,贞妃……朕的棋局,才刚刚开始。你们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
东宫之内,也是一夜无眠。太子萧璟在殿内来回踱步,心中的烦躁与惊疑几乎要将他吞噬。
“云微,”他看向自己的妻子,“你说,父皇他……是不是真的对老四那个废物动了恻隐之心?”
“殿下,妾身以为,父皇此举,敲打之意更甚。”沈云微柔声分析道,
“他将瑞王一家留在宫里,名为保全,实则也是将他们放在了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个‘戴罪’却又‘圣眷未明’的皇子,对我们来说,固然碍眼,但对其他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可以拉拢、可以攻讦的目标?父皇这是要借他们,看一看这朝中的人心向背呢。”
听了她的分析,萧璟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你说的有理。是本宫乱了阵脚。”
“所以殿下您现在要做的,不是动怒,而是比以往更要恭顺孝悌,让父皇挑不出半分错处。”沈云微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至于瑞王那边……他如今住在宫里,终日被父皇盯着,反而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寻一个万全之策,再一击毙命!”
“好,就依你的。”萧璟点了点头,心中那股无名火总算是压了下去。
他看着眼前温婉柔顺的妻子,心中一片火热,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云微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心中想的,却是远在京城之外,正在悠闲游山玩水的镇国公夫妇。
那两个老不死的,也该上路了。
……
同一时间的贞妃寝宫,则是另一番景象。
刚从御书房吃了瘪的贞妃回到宫中,便遣退了所有下人,独坐在黑暗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刚刚才在陛下面前受了从未有过的冷遇,这让她心中充满了惊疑与不安。
“慌什么!”她对着黑暗冷哼一声,仿佛在告诫自己,“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本宫的儿子现在还是太子,只要不犯下谋逆那等无可转圜的大错,谁也动摇不了他的位置!”
她坐上主位,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让她狂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陛下此举,确实反常。他要么是老糊涂了,要么……就是在试探我。不管是什么,我都不能自乱阵脚。”
她看了一眼沈云微送来的精致点心,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算计:“老四那个王妃,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她也进了宫,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