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吟用一首《红豆》流尽了所有的眼泪，也唱尽了所有的委屈与执着。
当她跌跌撞撞地跑下舞台，跑进那片属于后台的黑暗时，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瞬间掏空了，浑身发软，几乎要站不稳。高跟鞋踩在地面上，每一步都虚浮得像是踩在云端。
她躲在一个出口的幕布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努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和依旧狂跳的心脏。她没有再去看那个让她失控的身影，不敢看，也不需要看。在他那双同样泛红的、充满震惊、痛苦与心痛的眼睛里，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他懂了。
这个迟钝了两辈子的笨蛋，终于懂了。
这就够了。至少，她所有的努力和奔赴，没有白费。
而另一边，沈砚缓缓站直了身体。他没有去捡脚下那瓶摔碎的柠檬水，只是死死地盯着她藏身的方向。他一向冷漠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苍白的平静。
他知道，她也没走。
两人就这样，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为了下一个节目而忙碌奔走的人群，一个藏在东侧的阴影里，一个躲在西侧的幕布后。像两座在海啸过后，终于能遥遥相望的孤岛，被一条看不见的、名为“懂得”的线，紧紧牵连。
谁也没有再上前一步。此刻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大礼堂里，随着江墨吟的退场，气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掌声和欢呼声经久不息，许多人都还沉浸在她那首充满了故事感的歌声里，无法自拔。
接下来的几个节目，一个相声，一个民族舞，虽然同样精彩，但珠玉在前，观众们的反响都显得有些平淡。几乎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激烈地讨论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情歌对唱”。
“我靠，我刚才差点听哭了！老沈那首《蒲公英的约定》唱得我心都碎了，那句‘还是错过的爱情’，他看的就是江墨吟的方向吧？”前排的卫卓激动得脸都红了，用力抓着顾彦泽的胳膊，“结果江墨吟这首《红豆》一出来，‘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她最后那是真哭了吧？这哪是唱歌，这简直是在吵架，不，是在表白啊！”
“肯定是真哭！”林晓玥斩钉截铁地说，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你们没看到吗？他俩下台的时候，眼神对视的那一下，简直了！隔着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那噼里啪啦的火花！这里面绝对有惊天大瓜！我宣布，从今天起，‘墨砚cp’正式成立！”
柯鸿哲推了推眼镜，眼神却异常明亮，他冷静地分析道：“从传播学的角度看，校方将两首具有强烈情感关联性的歌曲进行连续编排，已经为叙事铺垫了基础。而表演者现场真情实感的流露，更是将这种叙事推向了高潮，成功构建了一个完整的、开放式的、引人遐想的情感闭环。这将在今晚之后，成为校园论坛未来至少一个月的顶级流量话题，并为两人的‘cp’形象奠定坚实的‘民意基础’。”
“说人话！”赵大勇瞪了他一眼，显然没听懂。
“意思就是，从今天起，谁要是敢追江墨吟，就等于跟全校女生为敌。谁要是敢跟沈砚表白，就等于跟我们这帮兄弟过不去！”卫卓快人快语地总结道，脸上是嗑到了的满足笑容。
在一片排山倒海般的议论声中，晚会的最后一个常规节目——一个热闹的集体舞，也落下了帷幕。
两位主持人重新走上舞台，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甚至有些亢奋的笑容。
“感谢同学们带来的精彩表演！到这里，我们今晚迎新晚会的所有预定节目，就已经全部呈现在大家面前了！”男主持人声音洪亮，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台下观众们那份意犹未尽的躁动。
“时间过得真快，晚会也即将进入尾声。但在正式结束之前，我们想做一个小小的现场调查。”女主持人眨了眨眼，故意卖了个关子，“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今晚，哪位男同学的表演，最让你心动？声音最大的，我们说不定有惊喜哦！”
她话音刚落，台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个整齐划一的名字，从四面八方响起，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
“沈——砚——！”
“沈砚！！”
“沈砚！！！”
声音最大、喊得最起劲的，无疑是林晓玥带领的502亲友团和卫卓带领的601兄弟连。那声势，仿佛要掀翻礼堂的屋顶。
后台，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沈砚，听到这响亮的呼喊，身形猛地一僵，神色变得很不自然。他下意识地将自己藏得更深了。
“看来大家的结果非常统一啊！”女主持人满意地笑了笑，接着用更具煽动性的语气问道，“那么！今晚最让你们惊艳的女同学，又是谁呢？让我听到你们的呐喊！”
“江——墨——吟——！”
这一次，呼声甚至比刚才还要高。全场近乎沸腾，无数人激动地站起身，用力地挥舞着手臂，尖叫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江墨吟！！”
“红发仙女！！”
躲在幕布后的江墨吟，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样热烈地呼喊着，心头一热，脸颊也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沈砚的方向，心里涌起一股混杂着骄傲和羞涩的复杂情绪。
舞台上，两位主持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计划得逞的笑意。
“哇哦！看来，今晚大家的心，是相通的啊！”男主持人夸张地感叹道，“既然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我们晚会筹备组临时决定，要为这份独一无二的默契，送上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压轴大戏！”
“没错！”女主持人接过话头，声音里充满了神秘和期待，“这是一个不在常规节目单上的、专属于今晚的、独一无二的特别彩蛋！”
“下面，让我们用比刚才更热烈一百倍的掌声，有请——沈砚、江墨吟，为我们带来双人舞表演！”
轰——！
当“双人舞”三个字从主持人口中清晰地吐出时，整个礼堂的气氛被彻底点燃了！
所有人都疯了！尖叫声、呐喊声、跺脚声汇成巨大的声浪，仿佛要撕裂整个空间！
“我靠！还有双人舞？！我没听错吧？！压轴彩蛋！”卫卓激动得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用力地摇晃着身边的顾彦泽。
“啊啊啊啊啊啊！”林晓玥更是抱着身边的秦雅薇，兴奋得又叫又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还有大招！学校太会了！这是要逼他俩官宣啊！”
舞台前方有多疯狂，后台就有多凝重。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他当然知道这个节目，他甚至和她一起在空无一人的舞蹈室里排练过。但排练是一回事，在经历了刚才那场强烈的情感冲击后，再上台跳那支充满暧昧与拉扯的舞，又是另一回事。
他要如何用那双刚刚擦拭过悔恨泪水的手，去触碰她那因自己的愚蠢而受尽委屈的肩膀？他要如何面对那双刚刚为自己流过泪的、清澈的眼睛？
他抬起头，看向侧台的另一端。只见江墨吟也同样望了过来，她的眼神复杂，有紧张，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她在告诉他：别怕，我陪你。
舞台监督已经在对讲机里不停催促，两束白色的追光灯在后台快速扫动，，寻找着两位万众期待的主角。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沈砚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脸上褪去了所有的表情，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那份平静之下，压抑着汹涌的情感。
是啊，还有什么可选的呢？
逃了半辈子，躲了半辈子，不还是被她用这种方式，一次又一次地逼到了绝境？
既然躲不掉，那就不躲了。
在台下热烈的掌声和“沈砚”、“江墨吟”的呼喊声中，在两束追光灯的精准指引下，他们从舞台的两侧，一步一步，走向了中央那片舞台中央。
两人的身影，最终在舞台的正中心相遇。
他们相隔一步，在万众瞩目之下，无声对视。
一个身穿黑衣，神情沉静。
一个身穿白裙，气质温柔。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已远去，眼中只剩下彼此。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有摊牌后的了然，有独唱后的余波，有即将共舞的紧张，更有那份被两首情歌彻底点燃后，再也无法掩藏的、浓烈的情意。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而暧昧的萨克斯旋律，伴随着一声性感的口哨，响彻了整个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