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把玩着那把纯金的沙漠之鹰,枪身厚重而冰冷,与他手指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他没有看吓得瘫软在地的秦天雄,而是走到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像主人一样坐了下来。椅子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真皮,坐垫深陷,将他瘦削的身影整个包裹了进去,显得有些不协调,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掌控感。
“啪。”
他将手枪随意地扔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这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办公室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秦天雄的身体猛地一抖,冷汗已经浸透了他昂贵的丝绸衬衫,紧紧贴在后背上,黏腻又冰凉。他看着那个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少年,对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一盒古巴雪茄,拿出一根在鼻尖闻了闻,眉心微蹙,又嫌弃地扔了回去,仿佛那不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而是一根发了霉的烂木头。
这副旁若无人的姿态,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他感到恐惧。恐惧源于未知,而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一团深不见底的未知。
“秦老板,生意做得很大。”林默终于开口了,他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双手十指交叉置于腹前,仿佛在评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南江市的夜生活,你一个人占了半壁江山。手底下养着这么多人,家大业大,不容易。”
秦天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默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那部加密手机,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一段经过处理的音频被播放了出来。
“……目标确认,代号‘工匠’……按计划,利用秦天雄这条地头蛇……制造混乱,借刀杀人……事成之后,秦朗处理掉,伪装成黑帮火并的现场……”
音频里的声音,说着一口蹩脚的中文,背景里还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这正是苏晚晴截获并传送给他的,那几个袭击者的部分通话录音。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秦天雄的耳膜。他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不是傻子,他能听出录音里那几个词的意思——“借刀杀人”、“处理掉”!
他的儿子秦朗,从一开始就是一枚注定要被牺牲的弃子!
一股比恐惧更猛烈的怒火,从他心底喷涌而出,让他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这群杂碎!”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双眼血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冷静点。”林默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奇异的镇定力量,瞬间浇熄了秦天雄的怒火。他抬眼看向秦天雄,“现在,你明白你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了?”
秦天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盯着林默,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他纵横南江二十年,自以为是掌控一切的皇帝,到头来,却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
“他们是谁?”秦天雄的声音嘶哑地问道。
“一群你惹不起,但很想惹我的人。”林默言简意赅地回答,“你的儿子现在在他们手上,大概率还活着,是个很好的筹码。”
秦天雄的身体晃了晃,最后一丝侥幸也被这句话击得粉碎。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问道:“我……我该怎么办?”
这位南江市的地下皇帝,第一次用上了近乎哀求的语气。
林默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算得上是“表情”的表情,那是一个很淡的笑容。“很简单,继续做你要做的事。”
秦天雄愣住了。
林默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叩、叩”声。“继续发布你的悬赏,甚至可以把金额再提高一点,做得逼真一些。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和我之间,不死不休。”
“然后,动用你所有的关系,你遍布南江市每一个角落的眼线,去找人。但不是找我。”林默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去找所有最近出现在南江市的,行为可疑的外国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像游客,但眼神和走路姿态都带着军人痕迹的人。他们住在哪家酒店,去过哪些地方,和谁接触过,我需要知道所有细节。”
秦天雄呆呆地看着林默,脑子飞速运转。他立刻明白了林默的意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他和林默之间的“仇恨”作为幌子,吸引那伙人的注意力,而他则在暗中,利用自己的地下网络,将这群藏在暗处的老鼠,一只一只地找出来!
这是一个狠辣,却又无比高效的计划!秦天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缜密的心思,这狠辣的手段,再加上那非人般的恐怖身手……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我凭什么相信你?事成之后,你会放了我儿子?”秦天雄咬着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林默站起身,拿起桌上那把金色的沙漠之鹰,走到秦天雄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当着秦天雄的面,熟练地卸下弹匣,退出枪膛里那颗黄澄澄的子弹,然后,将空枪和子弹,一起塞回了秦天雄的手里。
“因为,从我走进这个酒吧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已经是我的了。”
“而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
说完,林默不再看他,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秦天雄僵在原地,手里握着冰冷的空枪和那颗还带着少年体温的子弹,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当林默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
“对了,那伙人的下一个目标,应该不是我。”
“他们对一个职高里的东西,好像更感兴趣。你的人,可以多留意一下我学校附近。”
话音落下,林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秦天雄颤抖着手,拿起了自己的手机。他拨通了自己最心腹手下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
“都他妈给我动起来!把整个南江市给我翻个底朝天!”
电话那头的手下被这股怒气吓了一跳,连忙应是。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老板的语气虽然暴怒,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他从未听过的……敬畏。仿佛,电话这头的,不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皇帝,而是一个刚刚领受了“圣旨”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