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璃仙子眉心那点冰蓝印记浮现的刹那,整个界痕战场的时间仿佛都被强行拖慢、凝滞。
那印记繁复玄奥到了极致,似有无数冰晶雪花与月华星芒在其中生灭流转,更深处,仿佛倒映着一片冻结的、永恒的星海。一股难以言喻的、超越此界法则极限的恐怖寒意与寂灭气息,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咔、咔嚓——
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冰晶,以寒璃仙子为起点,瞬息间蔓延开来,冻结了空间,冻结了能量乱流,甚至冻结了那污秽的逆乱光柱溢散的气息!首当其冲的屠山、罗刹女,以及他们发出的攻击,都被一层急速生长的冰晶覆盖、迟滞,动作变得缓慢僵硬,脸上第一次露出骇然之色!
甚至连骷魂祭司那九条狰狞的黑色骨龙,都在扑向通道的半途被冰蓝寒气侵蚀,龙躯表面凝结出厚厚的冰壳,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这不是寻常的寒冰法则,这是触及“太阴”本源、蕴含“寂灭”道韵的禁忌之力!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骷魂祭司幽绿的魂火疯狂跳动,声音中首次带上了惊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种层次的力量,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来历神秘的金仙能够拥有的!
寒璃仙子没有回答。她的身体,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一头如月华般的银白长发,自末梢开始迅速化为冰蓝,并且失去光泽,变得如同易碎的琉璃。她绝美清冷的容颜上,浮现出一道道细微的、仿佛瓷器开裂般的冰蓝色裂痕,裂痕之下,没有血肉,只有深邃如星空的冰蓝光华。她的气息在疯狂攀升,瞬间突破了金仙初期的桎梏,达到了金仙后期,甚至还在向更不可测的层次迈进,但代价是她的生命本源与神魂,正在如同燃尽的蜡烛般飞速消耗、凝固!
“走!”她转头,看向抱着青璃、泪眼朦胧、被眼前景象震惊住的木清颜,以及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墨衍。此刻,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种空灵遥远的回响,仿佛从万古冰原传来,“带着青璃,进入通道!完成你们的使命!我只能……拖住他们三十息!”
三十息!以燃烧本源、触发未知禁术为代价,换来这最后的、绝望的三十息时间!
“前辈!”木清颜心如刀绞。寒璃仙子、青璃前辈……她们都在为了她和墨衍,为了那个渺茫的希望,付出一切,甚至生命!强烈的悲恸、愤怒、不甘,还有沉甸甸的责任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心神。
而就在这极致的情绪激荡与生死压迫之下,她体内那新生的混沌道基,似乎被某种东西触动了。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共鸣,自她丹田最深处响起!那是在枯荣禁地混沌谷中,与她性命交修、早已融入道基本源的“混沌灵泉”!这口伴随她成长、曾无数次在她危难时提供助力的神秘灵泉,此刻,竟在寒璃仙子燃烧本源引发的恐怖寂灭道韵,以及木清颜自身剧烈波动的混沌道基双重刺激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异动!
混沌灵泉深处,那原本平静旋转、演化着地风水火的混沌气流,骤然加快了万倍!泉眼中心,一点无法用颜色形容、仿佛蕴含了所有可能性、又归于绝对虚无的“原点”光芒,猛地亮起!一股精纯、古老、浩瀚、包容万象却又凌驾于万象之上的原始混沌气息,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轰然喷发!
这股气息,与木清颜自身的混沌道基水乳交融,又引动了她眉心建木印记的强烈共鸣!建木,生于混沌,定鼎秩序!此刻,原始混沌气息涌现,仿佛唤醒了建木印记最深层的某种记忆与渴望!
“啊——!”木清颜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这股从混沌灵泉深处喷涌而出的原始混沌气息太过庞大、太过本源,瞬间冲垮了她勉强维持的平衡!她的身体仿佛要炸开,混沌道基剧烈震荡,眉心建木印记光芒大放,心口的混沌道果雏形更是疯狂旋转、膨胀!
但痛苦之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触及了大道根源的清明与力量感!她感到自己对“混沌”与“建木”的理解,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融合!那枚混沌道果雏形,在原始混沌气息的灌注与建木印记的秩序调和下,结构急速复杂化、完善化,体积也膨胀了一圈,内部演化出的微型世界景象,变得更加真实、完整,甚至开始有了模糊的“时间”流动迹象!
她的气息,如同坐火箭般攀升!天仙巅峰的壁障,在这内外交困、机缘巧合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捅破!
金仙!
而且并非寻常金仙初入,她的道基太过雄厚,底蕴太过惊人,在混沌灵泉异动与建木印记共鸣的双重推动下,她的修为直接稳固在了金仙初期,并且道果雏形进一步完善,散发出远超同阶的玄奥道韵!左眼翠绿,生机秩序浩瀚如海;右眼混沌,演化生灭包容天地!两种至高道韵在她身上达成了新的、更深层次的平衡与统一!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寒璃仙子触发禁术,到木清颜体内混沌灵泉异动、突破金仙,不过两三息功夫!
“清颜!”墨衍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木清颜身上爆发出的、令人心悸又充满希望的气息变化,龙瞳之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木清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仍在沸腾的混沌气息与暴涨的力量带来的不适感。突破带来的不仅是力量,更有一种面对绝境时更加沉静、更加决绝的心境。她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奄奄、灵魂之火犹如风中残烛的青璃,又看了一眼身形正在冰蓝光华与裂痕中逐渐变得透明、气息却恐怖到极致的寒璃仙子,以及前方那被冰晶迟滞、却仍在疯狂冲击试图挣脱的三大归墟金仙。
没有时间犹豫了!
“走!”她咬牙,一手紧抱青璃,一手抓住墨衍的手臂,混沌道基之力全面爆发,托起三人,化作一道翠绿与混沌交织的流光,向着那条在寒璃仙子禁术力量庇护下、暂时未被彻底摧毁的虚幻通道冲去!
“拦住他们!”骷魂祭司怒吼,不顾冰蓝寒气的侵蚀,强行催动骨杖,九条骨龙身上冰壳炸裂,虽然气息萎靡,但依旧凶悍地扑向通道入口,同时,他自身也化作一道灰黑邪影,急掠而出!
屠山狂吼,身上暗青色鳞片炸开,硬生生崩碎覆盖身体的冰晶,巨斧带着开山裂海之势斩向木清颜三人!罗刹女尖啸,所有血线与怨灵傀儡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化作一片猩红邪云,笼罩而下!
“月殒·星沉!”
寒璃仙子空灵遥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整个人,已经几乎完全化为一道璀璨又冰冷的冰蓝色星芒。她伸出那布满裂痕、近乎透明的手掌,对着三大金仙与他们的攻击,轻轻一握。
嗡——!
天地失色!万籁俱寂!
以她为中心,冰蓝色的光华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席卷开来!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冻结、凝滞,然后……化为最细微的冰晶尘埃!时间、空间、能量、物质,仿佛都在这一握之下,走向了终末的“寂灭”!
九条骨龙哀嚎着寸寸碎裂,化为漫天黑色冰晶!屠山斩出的斧罡凝固在空中,连同他庞大的身躯一起,覆盖上厚厚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冰蓝!罗刹女化身的猩红邪云,如同被无形的寒风扫过,瞬间冻结、消散,露出她本体惊骇欲绝、同样被冰封的身影!
就连骷魂祭司所化的灰黑邪影,也被这无差别爆发的“月殒星沉”之力狠狠冲击,速度骤降,体表的护体邪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三十息!这是寒璃仙子燃烧一切换来的、绝对压制性的三十息!尽管这禁术的力量似乎无法彻底灭杀三大金仙(尤其是骷魂祭司),但足以将他们死死拖住,为木清颜三人争取到进入通道的宝贵时间!
木清颜三人化作的流光,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席卷而来的冰蓝寂灭光华边缘,一头扎入了那条摇曳不定、由梦幻蝶影与古渊呼唤交织而成的虚幻通道之中!
在进入通道的最后一刹那,木清颜回头,望向那片被冰蓝与寂灭笼罩的战场,望向那个身形几乎完全消散、只剩一点微末冰蓝星芒的寒璃仙子。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那个决绝、清冷、却又无比温暖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前辈……保重……”
通道入口,在木清颜三人进入后,剧烈扭曲了一下,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开始急速收缩、消散。
而通道内部,则是另一番景象。
没有方向,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穷无尽的、流淌着淡紫色梦幻光屑与暗金色龙魂光点的奇异“河流”。河流之中,光影闪烁,不时有破碎的记忆画面、古老的叹息回音、以及扭曲变形的时空景象一闪而逝。这里仿佛是时光与记忆的夹缝,是“蝶影回眸”力量开辟出的临时通路。
强大的空间撕扯力与法则乱流在通道内肆虐,若非木清颜刚刚突破,混沌道基稳固,建木印记散发秩序之力定住周身,加上通道本身残留的梦幻法则稍稍中和了部分冲击,他们三人恐怕瞬间就会被撕碎。
木清颜全力撑起混沌光罩,将墨衍和怀中的青璃护住。青璃的伤势极其严重,肉身濒临崩溃,灵魂更是在血线邪力的侵蚀下迅速消散。木清颜一边抵御通道压力,一边不顾自身消耗,将精纯的、融合了混沌生机的灵力与建木印记的生命秩序之力,源源不断地渡入青璃体内,强行吊住她最后一口气,同时试图驱除、净化那些附骨之疽般的血线邪力。但效果甚微,罗刹女的邪术歹毒异常,专门腐蚀灵魂本源。
“清颜……放……下我……”青璃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气若游丝,眼中满是恳求,“带着我……是拖累……救水泽……要紧……”
“不!青璃前辈,坚持住!”木清颜泪水滴落,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我们一定能救你!一定能救水泽!寒璃前辈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们决不能放弃任何一个!”
墨衍也挣扎着,将手搭在青璃另一只冰冷的手腕上,微弱却纯正的龙气缓缓渡入,试图以龙魂的阳刚正气,稍稍遏制邪力的蔓延。“青璃前辈……我们……一起。”
青璃看着两人,眼中泛起水光,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再次昏死过去。
木清颜知道,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地方,或者得到更强的治疗力量,否则青璃前辈撑不了多久。而这通道的尽头,那所谓的“圣祖埋骨地”或古渊核心,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她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维持对青璃的救治,一边将感知延伸到通道前方,试图捕捉通道的流向与尽头可能存在的“坐标”。墨衍也闭目,继续以逆鳞感应古渊深处的呼唤,为通道指引方向。
这条由“蝶影回眸”和“血脉呼唤”共同开辟的通道,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或“既定轨迹”,正载着他们,穿透重重时空乱流与法则屏障,朝着古渊最深处、那个连归墟教都忌惮不已、梦蝶仙尊以生命为代价试图触及的秘密——疾驰而去。
而在他们身后,界痕战场上,那恐怖的冰蓝寂灭光华终于开始缓缓消散。
屠山和罗刹女如同两尊冰雕,僵硬地立在原地,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显然遭受了重创。骷魂祭司虽然狼狈,护体邪光破碎大半,气息也跌落不少,但终究是扛过了这恐怖的禁术冲击。
他幽绿的魂火死死盯着那已经彻底消失的通道入口,又看向前方那片冰蓝光华散尽后、空无一物的虚空——寒璃仙子已经彻底消失,连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混账!”骷魂祭司发出愤怒的低吼,骨杖重重砸在地面,引得周围空间再次震荡,“竟然让他们跑了!还折损了如此多力量!”
他看了一眼重伤濒死的屠山和罗刹女,又感应到远处那些天仙手下在刚才的余波中死伤惨重,心中的怒火与憋屈几乎要炸开。但更让他心悸的是寒璃仙子最后展现出的那种超越认知的力量,以及木清颜临阵突破时爆发出的、同样令人不安的混沌与建木气息。
“那个小女娃……必须尽快铲除!还有那条小龙……”骷魂祭司眼中幽火闪烁,“通道已闭,他们进入了古渊深处……那里是绝地,也是变数之地。必须立刻禀报大祭司和圣使大人!启动第二方案!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初始之约’被履行,更不能让青龙圣祖的遗留,落到他人手中!”
他不再停留,挥手卷起重伤的屠山和罗刹女,化作一道暗淡的灰黑遁光,朝着逆蝶之渊方向急速退去。残余的归墟教徒也慌忙跟上。
界痕,再次恢复了那种死寂与狂乱交织的景象,只有残留的冰晶与战斗痕迹,诉说着刚才那场惨烈而短暂的激战。
而在那已经闭合的通道所指向的古渊最深处,一片比外界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也更加哀伤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那枚逆鳞的呼唤与那条特殊通道的靠近,缓缓地……苏醒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