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下方,苏婉清一袭素雅长裙,平日里温婉如水的俏脸上,此刻也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的声音清冷,却条理分明,将一份来自江南的加急密信内容,缓缓道出: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陆云绮的信中说,李幽那个毒士,已经成功说服了江南的几个大盐商和布商,组成了攻守同盟,对我们进行全方位的绞杀。”
“手段,极其阴毒,共分三路。”
苏婉清伸出三根纤纤玉指,语气愈发冰冷。
“其一,封锁源头。他们买通了地方官府,以稽查私盐,整顿织造为名,恶意抬高草木灰,硝石等制作香皂和精盐的核心原料价格,甚至直接禁运。我们的商队,如今在江南已是无米之炊。”
“其二,截断渠道。任何敢于售卖我们货物的商铺,都会在第二天遭到地痞流氓的重点关照,轻则货物被砸,重则掌柜被打断手脚。杀鸡儆猴之下,如今江南之地,已无人敢与我们往来。”
“其三,也是最毒的一招,诛心。”
说到这里,连苏婉清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他们散播谣言,说我们的香皂,是专门针对江南女子细腻的肌肤所特制的毁容利器,短期使用效果惊人,但不出三月,便会让人脸上生出烂疮……如今,江南但凡有些身份的女子,都对我们的香皂避如蛇蝎。”
“啪!”
一声脆响,坐在下首的林若烟一掌拍在桌案上,美眸中怒火升腾!
“欺人太甚!这群只会玩弄阴谋诡计的缩头乌龟!主公,给我三千玄甲卫,我这就南下,把那些所谓的江南门阀,挨家挨户给他踏平了!”
“若烟,不可鲁莽。”
赵明月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摇了摇头,“江南水网密布,非北地平原,骑兵优势难以发挥。况且,此事乃商战,非军争,若以武力强压,只会落人口实,正中李幽下怀。”
众人闻言,皆是眉头紧锁。
这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使不出,憋屈到了极点。
就在这凝重的气氛之中,一道清脆而急促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四哥!我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落雁一身利落的劲装,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她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那双总是闪烁着灵动光彩的大眼睛里,此刻写满了焦急与不甘。
“雁儿,不许胡闹!这里是议事厅!”苏婉清立刻板起脸,呵斥道。
苏落雁却根本不怕,她几步冲到大厅中央,仰着小脸看着顾尘,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四哥,让我去江南!我对做生意最熟悉,也最懂那些商人的鬼蜮伎俩!李幽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我一定能想办法破了它!”
“不行!”
苏婉清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江南如今就是龙潭虎穴,李幽更是心狠手辣之辈,你一个女孩子家跑过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绝不同意!”
“姐姐!温室里是养不出参天大树的!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你们的身后吧?”苏落雁急得眼圈都红了。
“商路的事,我也有份参与,现在它被人掐住了脖子,我比谁都难受!你就让我去试试吧!”
姐妹俩,当场就争执了起来。
顾尘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挺直了腰杆据理力争的苏落雁。
他看得出来,这丫头不是一时冲动。
那双闪烁着渴望与倔强的眸子里,有一种名为成长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雏鹰,终究是要离巢的。
“好了。”
顾尘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争吵的姐妹俩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看苏婉清,目光只是落在苏落雁的身上。
“雁儿,你随我来书房。”
夜,更深了。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顾尘和苏落雁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映在背后的巨幅地图之上。
“坐。”
顾尘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苏落雁有些忐忑地坐下,双手紧张地搅在一起,像一个等待夫子考校的学生。
顾尘没有立刻说话,他亲自为苏落雁倒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苏落雁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想去江南,可以。”
顾尘的第一句话,就让苏落雁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江南地图前,修长的手指在上面随意地点了三个地方。
“这里,是江南最大的产盐地。”
“这里,是漕运最繁忙的枢纽。”
“这里,是名门闺秀们最喜欢聚集的销金窟。”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苏落雁。
“现在,你是李幽。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手段,彻底绞杀一个像我们这样的外来商业势力,你会从哪三个方面下手?”
这个问题,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苏落雁大半的兴奋。
她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也太宏观了,远远超出了她以往小打小闹的商业经验。
但看着顾尘那双充满了审视与期待的眼睛,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
这是四哥给她的考验!
她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将之前苏婉清汇报的情报和自己的理解结合起来。
许久,她才用一种不确定的、试探性的语气开口:
“如果我是李幽……我……我也会从原料、渠道和舆论下手……”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有些稚嫩,但却条理分明的分析说了出来。
比如,如何利用官府垄断原料,如何利用地头蛇打压渠道,如何捏造一些耸人听闻的谣言,来精准打击目标客户的痛点。
顾尘听完,不置可否。
他又问:“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这个问题,更是让苏落雁绞尽了脑汁。
她提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方案,比如伪装成别的商号去收购原料;又提出了化整为零,游击商战,比如放弃大商铺,发展走街串巷的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