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从他七窍中冒出，皮肉扭曲，额头上浮现出复杂的咒印。
随着符力渗透，痛得他抱着头满地打滚。
“我、我说！求你停手！我真的说！”
程辉茗面无表情地站着。
符咒之力随即减弱，但并未完全解除。
只为让那妖魔在清醒与痛苦之间徘徊，以便问出真相。
痛感瞬间消失，然而那记忆深处的灼烧之感，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骨髓里。
妖怪瘫软在地上，浑身剧烈颤抖。
“我……我真的不认识上面是谁……一切都是领头下的令，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头儿和我们说，是有人把我们从妖魔界放出来的，还签了血契……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们必须照办，不然魂飞魄散。”
程辉茗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他当然明白这种契约。
归根结底，就是用别人的命、魂魄，乃至气运和福泽，去换取妖魔替自己达成某种目的。
真正有些良知的妖魔，根本不会接这种脏活。
因为一旦沾染，天道有感，雷劫便会随之而来。
“那么，到底是谁让你们去围攻京都的？”
程辉茗低声问道。
那头狼妖低着头，耳朵贴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他。
“听说……只要把京都里的人杀光，我们就能彻底脱离妖魔界的束缚，从此自由行走人间。”
它顿了顿，又急急忙忙补充了一句。
“对了，头儿特别交代过，务必要干掉大魏朝皇帝，绝不能让他活着。”
“我们原本确实是准备直取京都的。可后来有人传话过来，说抓活人更有用，能换更强的机缘……所以我们才临时改了主意，转而在路上截杀行人，抓他们回去献祭。”
程辉茗眉头微皱。
他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直到确定这狼妖确实再吐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他才缓缓抬起了手，凝聚一缕灵力，无声无息地贯穿了对方的眉心。
狼妖连一声哀嚎都未发出，便已七窍流血。
“三师兄好厉害啊！”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
窈窈不知什么时候从树上轻盈地跳了下来。
程辉茗回过头，看向她。
他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然后，他牵起她的小手，继续沿着林间小路向前走去。
“窈窈，”他忽然开口，“你娘亲有没有跟你说，她当年为什么愿意跟爹爹成婚吗？”
师叔那样的人物，眼界高远，性情孤冷。
绝非会被皮相或世俗权势迷惑之人。
她选择司徒翊，并生下窈窈，绝不只是为了贪图一段姻缘。
一定另有原因。
窈窈蹦蹦跳跳地走在他身旁，时不时弯下腰，顺手揪下一小撮野花，插在耳后。
“娘亲说啊，”她仰起小脸，眨着眼睛回忆道，“爹爹人很好，对她也一直很真心，所以她就愿意嫁给他啦。”
她歪着头想了想，又笑着补充道：“娘亲说，爹爹身上有真龙气，我也继承了一点。这对练功特别有好处呢，能让我修行更快！”
程辉茗听了，脚步微微一顿。
他那位师叔，何等高洁出尘，又怎会因为所谓的真龙气而选择一个人共度余生？
真龙气确实能助人提升修为、稳固根基。
可对于她那种境界的存在而言，区区帝王命格，根本不值一提。
“窈窈，你娘亲，就没多说过别的？”
程辉茗蹲在她身旁，目光温柔。
窈窈突然站住，小脸认真地看着他。
她抿了抿唇，声音微微发颤。
“三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有人想害我，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是我……不够乖，才惹来这些妖魔的吗？”
程辉茗心头一紧，眼底掠过一抹心疼。
他立刻蹲下来，与她平视，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把她搂进怀里。
“窈窈，你一点错都没有。”
“想害你的人，才坏。是你运气不好，撞上他们。记住了，错的从来不是你。”
他知道，窈窈从小就敏感。
哪怕身边有无数人疼她，她仍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怀疑自己是否够好。
不知是不是从小没爹，她总爱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窈窈在他怀里小声问。
“那……娘亲说，人不可能一点错都没有的……”
程辉茗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她娘亲说的没错。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可那不是窈窈该背负的重量。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默默收紧了怀抱。
片刻后，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走，三师兄带你回宫，找你爹爹。”
“真的呀？”
窈窈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
她仰着脸，脸颊微红，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三师兄，你能让我见爹爹吗？”
程辉茗心口一紧。
他知道，再怎么疼她，也填不上她心里那个空缺。
“窈窈，别怕。”
他蹲得更低了些，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三师兄不带你回山里。这一次，我陪你见爹爹。”
“谢谢三师兄！”
她蹦跳了一下，又叭叭地说起爹爹了。
“我爹爹可好……”
程辉茗听着，心里又酸又闷。
或许，师叔当初不该一个人带着她走。
师兄妹俩回到皇宫。
“爹爹！”
窈窈一进门就扑过去，直直扑向司徒翊的大腿。
“爹爹！这是三师兄！他超厉害的！一挥手，那些怪东西全倒了！唰唰唰！像风吹落叶一样！”
“还有还有，他还会飞！从山顶跳下来，像鸟一样！”
窈窈兴奋地挥舞着小手。
“嗖—，就飞下去了！风都在他身后追，可厉害啦！我都看呆了！”
司徒翊一把把她抱起来，单手稳稳托住她的小身子。
他嘴角含笑，一边听一边轻轻点头。
他的反应让窈窈更加来劲，小嘴说得飞快。
程辉茗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光是这眼神，他就知道这个皇帝，是真的疼她。
富生端来一杯温水。
司徒翊接过水杯，指尖试了试温度。
确认不烫之后，才轻轻凑到窈窈嘴边，语气温和。
“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再说好不好？”
窈窈眨巴着眼睛，乖乖张嘴，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整杯水喝得干干净净。
她喝得太急，喉咙发出清脆的吞咽声，末了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她吓得立刻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更大，紧张地左看看右看看。
片刻后，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嘟囔。
“没人听见吧？御前失仪……会被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