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向的腐林,景象逐渐发生变化。那些扭曲狂躁的植被开始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寂静的枯败。树木不再是诡异的紫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化石般的灰白,枝干虬结如龙,却再无半分生机,仿佛在久远到无法追溯的年代,就被某种力量瞬间抽走了所有活力。
空气中的五彩毒瘴也稀薄至近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燥的、带着尘埃气息的死寂。那股无处不在的腐林恶意,在这里也变得极其淡薄,似乎这片区域,连那混乱的意志都不愿轻易涉足。
“这里的‘死’,和外面的‘腐’,不太一样。”云清瑶轻触身旁一株灰白色的石化巨树,感受着其中那亘古不变的枯寂,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陈霄踢了踢脚下如同骨粉般的泥土,皱眉道:“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烧’干了所有生机,连腐烂的过程都省了。”
秦夜左眼寂灭星瞳幽光流转,仔细感知着。此地的法则依旧偏向“终结”,但不同于归墟的“湮灭”,也不同于外面腐林的“畸变共生”,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绝对的——“枯萎”。仿佛时间在这里被加速了亿万倍,瞬间走完了由生到死的全部历程。
他怀中的黑色鳞片愈发温热,指引着方向。
三人谨慎前行,越往深处,那种绝对的死寂感就越发浓重。终于,穿过一片如同巨人墓碑般的石化森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巨大的圆形盆地,盆地中央,矗立着数十根高达百丈的残缺石柱,以一种玄奥的轨迹排列着,隐约构成一个废弃的祭坛模样。石柱同样呈灰白色,表面布满风蚀的痕迹,刻满了与星舰符文、秦夜左眼星图同源的古老星辰图文,只是大多已模糊不清。
而在祭坛的最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棺椁或建筑,而是竖立着一块通体漆黑、高约三丈的石碑。
石碑不知是何材质,在这片灰白死寂的世界中,显得格外突兀。它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雕刻,却自然散发着一种抚平万物、终结一切的沉静气息。秦夜左眼的寂灭星瞳在看向这石碑时,竟传来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悸动与安宁。
“就是这里……‘枯萎圣地’。”秦夜能感觉到,此地那绝对的“枯萎”法则源头,正是这块黑色石碑。
他缓步上前,云清瑶与陈霄一左一右,警惕护卫。
靠近石碑,并未感受到任何攻击性或排斥力,只有一种深沉的、万古不移的死寂。秦夜伸出手,轻轻触摸那冰凉光滑的碑面。
刹那间,异变发生!
他左眼寂灭星瞳中的星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主运转,幽暗的底色与那丝暗金细丝交相辉映!黑色石碑仿佛被激活,光滑的碑面上,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星辉的古老文字!
这些文字并非秦夜认知中的任何一种,但他左眼的星图却自然而然地将其翻译、理解,化作洪流般的信息,涌入他的识海!
并非功法传承,而是一段残缺的……历史记载与警示!
“……纪元之末,‘永寂黑渊’气息泄漏,侵蚀诸界……万物凋零,法则崩坏,化作战场……”
“……吾‘星穹神君’,率‘巡天盟’残部,于此‘寂灭星碑’前,立誓阻黑渊于界外……”
“……血战……星舰坠毁……盟员尽殁……神君以自身道果,引动星碑之力,封堵裂隙,净化此域,然……生机已绝,化为‘枯萎之地’……”
“……后来者……谨记……黑渊未平……危机犹在……持星钥者,当继吾辈之志……”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充满了悲壮与未竟的遗憾。
秦夜心神剧震!
“永寂黑渊”?“巡天盟”?“星穹神君”?
原来这所谓的“枯萎圣地”,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上古时代,那位建造了希望方舟的星穹神君,与一个名为“永寂黑渊”的恐怖存在交战,最终以身化道,封印裂隙的战场遗址!这块“寂灭星碑”,便是当年封印的核心,也是造成此地绝对枯萎的根源!
而那“永寂黑渊”,仅仅是气息泄漏,便能造成如此可怕的景象,其本体该是何等恐怖?星枢提到的波及诸天的灾劫,恐怕就与此有关!
“黑渊未平……危机犹在……”秦夜喃喃自语,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压上心头。他继承了星辰道统,手持星钥(黑色鳞片),似乎也接过了这份跨越了无尽岁月的使命。
同时,他也明悟了为何腐林的意志不敢靠近此地。这“寂灭星碑”散发出的纯粹寂灭之力,等级远高于外面腐林那混乱的“腐朽”法则,是绝对的克制与碾压。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黑色鳞片(星钥)自动飞出,贴在了寂灭星碑之上。
星碑微微震颤,碑面上再次浮现出一幅简易的星图,与秦夜左眼星图、鳞片中的星图相互呼应、补全。这幅星图,清晰地标注出了他们目前所在的“枯萎圣地”位置,以及一条蜿蜒指向遥远星空深处的安全路径!路径的尽头,是一个散发着微弱引力的空间坐标!
“这是……离开这个世界的路径?”云清瑶也看到了星图,美眸中露出希望。
陈霄更是精神一振:“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然而,秦夜的目光却落在星图路径的旁边,一行细小的警示文字上:
“路径需‘星髓’能量激活,维持时间短暂。警惕‘腐林本体’拦截。”
星髓?腐林本体?
秦夜立刻想起,在方舟控制室,星枢曾提到方舟能量耗尽。这“星髓”,恐怕是驱动方舟乃至激活这种跨星际路径的关键能量源。
而“腐林本体”,显然不是指那些藤蔓菌菇,而是支撑起这片庞大腐林存在的、真正拥有完整意识的核心!它或许因为忌惮寂灭星碑不敢进来,但一定会拦截试图离开的他们!
“我们需要找到‘星髓’,并且做好与‘腐林本体’交战的准备。”秦夜沉声道,将星图牢牢记住。
他尝试与寂灭星碑沟通,但星碑在传递完信息和星图后,便再次恢复了沉寂,唯有那抚平万物的死寂气息依旧。
机缘已得,前路已明,但归途,依旧遍布荆棘。
三人最后看了一眼这悲壮的上古战场和那孤寂的星碑,转身离开了盆地。
接下来,他们需要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异界,寻找那未知的“星髓”,并面对一个拥有完整意识的、庞大的腐林之主的拦截。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