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风雪卷着碎冰打在狐裘毛边,凤知微呼出的白气刚离唇便凝成冰晶,沾在睫毛上。
她早服下“寒髓凝脉散”,此刻体内灵脉如被冰雪封冻,连指尖都泛着青灰——这是特意调的火候,既让体温降至与雪原同温,又不至于真冻僵经脉。
身后百里外,袁崇山的玄铁剑挑开半人高的雪堆,追魂罗盘在掌心震得发烫。
“大人,指针又偏了!”副官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罗盘上的青铜指针正疯狂旋转,最后竟倒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袁崇山盯着那团乱转的光,喉结动了动:“她没死。”
“可连灵犬都嗅不到踪迹!”年轻弟子攥着缰绳的手直抖,雪地里七只玄纹獒趴成一片,舌头冻成紫黑色,连呜咽都发不出来。
袁崇山突然挥剑劈开身侧的雪树,树干里“啪”地掉出团暗褐色黏液——千面蛊的分泌物,带着若有若无的灵根波动。
“三日前驿站的伪迹,是这东西。”他用剑尖挑起黏液,“她早算准我们会追,先喂蛊虫吞了自己的灵息,再让伙计们喝下去。”副官倒抽冷气:“那废弃哨塔的血布……”“残血遁走的戏码。”袁崇山踢开脚边半片染血的碎布,布上的血早干成黑痂,“真正的血早被她刮走了,剩下的是鸡血混了朱砂。”
此时凤知微正贴着地脉热流带的岩壁前行。
这里的雪层薄得能看见下面的青石,岩缝里渗出的温水在雪面结出细碎冰花。
她伸手摸了摸岩壁,指尖触到微温的水痕——前世为寻寒玉髓,她在北境荒原绕了三个月,早把每条地脉摸得透熟。
“袁老头要是翻地图,一辈子都找不着这儿。”她低笑一声,袖中残卷又开始发烫。
当夜宿在冰窟,凤知微生了堆小火,火舌舔着捡来的干苔藓,噼啪作响。
她从药囊里取出那枚染血残卷,指尖刚碰到泛黄的纸页,识海突然像被重锤猛砸!
幻象铺天盖地涌来:她跪在一座黑塔前,长发散乱,脊柱上插着九根银针,每根都泛着幽蓝魔纹。
“涅盘非生,乃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血沫的沙哑,“以骨为引,以魂为祭……”
凤知微猛地抽回手,残卷“啪”地掉在火边。
她捂住额头,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那幻象里的女子,分明是她自己,可面容比现在更冷,眼尾的魔纹蔓延到了眉骨。
“这不是功法。”她盯着残卷边缘渗出的暗红血线,“是诅咒。”
火光照着她微颤的睫毛,忽然她笑了,指尖沾了点口水抹在残卷上。
血线遇水晕开,露出一行极小的字:“破咒者,需以咒还咒。”“好巧。”她把残卷收进贴胸的锦囊,“我也最擅长破咒。”
次日清晨,凤知微在一处断崖边停住。
她解下半片月白衣角,用匕首割下,又从药囊里摸出枚漆黑丹丸——“反噬引”,以噬灵鼠脑髓为主材,混了十三种致幻毒草。
她碾碎丹丸,黑色粉末随着北风散进雪堆。
“就这儿了。”她拍了拍手上的雪,在崖边踩出一串深脚印,“袁老头,该收网了。”
傍晚时分,袁崇山的队伍终于追到断崖。
追魂罗盘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直指崖边的脚印。
“终于撑不住了!”年轻弟子欢呼着冲过去,却一脚踩在凸起的冰棱上——那冰棱下藏着凤知微用冰魄草冻住的机关。
“轰——”
雪崩如雷霆炸响!
雪块混着碎冰从崖顶砸下,几个弟子慌忙用灵盾抵挡,却见雪雾里突然窜出几道黑影——是被“反噬引”唤醒的雪狼,眼睛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更糟的是,有弟子误踩了撒着药粉的雪堆,突然捂着脑袋尖叫:“救命!有虫子在啃我骨头!”
他的灵脉肉眼可见地凸起,像有无数小虫在皮下爬动。
另一个弟子想去拉他,却被他挥剑砍中肩膀。
“疯了!他们都疯了!”副官抽出佩剑去拦,却见七八个弟子互相撕打,嘴里喊着“别过来”“是你害我”。
袁崇山站在雪地里,盯着地上残留的黑色粉末。
他的手在发抖,玄铁剑“当啷”落地——那是梦噬毒的味道,专破灵脉的阴毒手段。
“这毒……”他抬头望向断崖后的冰脊,“是沧夜那老怪物教的!”
而此刻的凤知微,正站在最后一道冰脊上。
她望着眼前由骸骨堆砌的巨塔,塔身上的裂痕里渗出幽蓝魔光,塔门刻着的腾蛇图腾,正和她眼尾的魔纹一模一样。
“你说这毒是你教我的?”她摸了摸袖中残卷,嘴角扬起狡黠的笑,“那今天,我就用你教的东西,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塔顶突然闪过一道幽光,像谁在高处垂眸俯瞰。
凤知微裹紧狐裘,踩着没膝的积雪走向塔门。
寒风卷着骨塔上的碎骨渣打在她脸上,她伸手欲推——
“砰!”
一道无形力场突然弹开她的手,震得她后退三步。
她揉着发麻的手腕,抬头望向塔门上方模糊的刻字。
月光穿过云层,照出几个血痕般的大字:“非主莫入”。
骨塔门前,寒风如刀。
凤知微盯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眼尾的魔纹突然亮得刺眼。
她摸出腰间的玉瓶,倒出粒红色药丸吞下去——是用沧夜给的“逆鳞花”炼的破障丹。
“别急。”她对着塔门轻笑,“我啊,最擅长的就是……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