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雪兰被桑九突如其来的话噎得一怔,她快速眨了眨眼,很快调整好状态,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亲昵的姿态,刚要把这次来的目的说出口,忽然又被桑九开口打断。
“妈,你们说得太对了!”
桑九完全没给她插话的机会,仿佛感受到父母关爱的孩子一般,瞬间切换成怨妇模式,眼眶微微泛红,开始诉苦。
“在沈家,那些旁支亲戚、下人们,背地里都在嘲笑我!他们说桑家的女儿都是‘英’字辈,个个有名有姓,唯独我,一直被‘桑九桑九’地叫着,像个没上族谱的外人!”
她抬手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带着控诉。
“为什么哥哥是按‘承’字辈排的,到了我这儿,就偏没有辈分、没有正经名字?是不是在你们心里,我本来就不算真正的桑家人?”
任雪兰原本并不把桑九的委屈当回事,但桑九这番话像一记闷拳,打得任雪兰措手不及,脸上的假笑再也挤不出来,嘴角僵硬地往下撇,眼神也沉了几分,带着几分被戳中痛处的恼怒。
“怎么没有!”
桑项明见状,连忙打圆场。
“我们当然给你起了名字,你叫桑知英!你也知道,当初桑家原定的继承人意外没了,族里乱成一团,我们这一支才被分了出来,后来没能上成族谱,没办法按辈分称呼,就先随口叫了你‘桑九’,想着以后再改,可日子一久,改名又麻烦,就这么耽搁下来了。你看你弟弟,之前就因为这个,才早早起了大名。”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松,仿佛真的确有其事一般。
任雪兰在一旁阴沉地注视着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番说辞。
话音刚落,桑项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看向桑九的神情满是真诚。
“对了小九!你妈妈小时候还特意给你打了一条项链,上面就刻着‘桑知英’这三个字,这么多年,她一直贴身带着,从没离过身呢!”
说完,他转头看向任雪兰,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示意,让她把项链拿出来。
任雪兰却像被钉在椅子上的雕塑,一动不动,脸色青白交加,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桑项明见她没反应,脸上的耐心渐渐消失,语气沉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雪兰,你愣着干什么?小九等着看呢!既然是给咱们女儿的东西,现在她想看,你就拿出来让她看看。”
任雪兰那一眼,带着怨怼。
桑项明被她看得心头莫名一躁,方才的坦荡轻松瞬间消散,随即便是心虚。
他没再多说废话,上前一步,直接伸手从任雪兰的脖子上扯出了那条项链,动作急了些,链扣摩擦着她的脖颈,任雪兰疼得瑟缩了一下,却没敢阻拦。
桑项明捏着项链,快步走到桑九面前,将东西往她手里一递,语气带着几分急着证明热切。
“你看,这不是吗?上面清清楚楚刻着你的名字。”
角落里的桑承泽抬眼瞥了瞥这边的闹剧,嘴角撇了撇,满脸的不以为然,很快又低下头,手指在游戏机上飞快地操作着,外面的争执仿佛与他毫无关系。
桑九捏着那条项链看了起来。
银色的链条有些暗淡,显然是戴了许久的旧物,链身坠着一枚小巧的玉锁,玉色不算上乘,却也带着几分温润。
她翻转玉锁,反面果然工工整整刻着“桑知英”三个字。
看着这玉锁上的一道划痕,桑九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从前。
这东西她小时候确实见过一次,那天任雪兰下楼时,链条因为太旧断成了两截,玉锁从她脖子上滑落从楼梯上的毯子上滚下来。
她那时觉得玉锁好看,便捡了起来,刚想凑近看看上面刻了什么,就被跑下来的任雪兰揪住耳朵。
那天的任雪兰发了大脾气,脸色铁青,一把夺过玉锁,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说她贪心什么都想占。
最后,硬是让她面对着墙角罚站,从中午一直站到天黑,双腿麻木得几乎要废了,连口水都没给喝。
那时她还不明白,一枚普通的玉锁,为何会让任雪兰如此动怒,但也是那次让她有了脱离桑家的想法。
如今想来,怕是这“桑知英”的名字,本就是他们不愿让她知晓的秘密。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玉锁,桑九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脸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动容,声音轻轻的。
“原来……这真的是我的名字。”
“对!你要是喜欢‘桑知英’这个名字,改天就让女婿陪你回桑家老宅,把你的名字正式记回族谱去!”
接着桑项明眼睛一亮,越想越觉得这主意绝妙。
如今是他桑项明的女儿成了沈家少夫人,以沈家的权势,当初看不上他们这一支的桑项礼,现在还不得巴巴地来巴结?
只要他的女儿能重入族谱,他们这一支自然也能跟着再族谱上记一笔,到时候重新回桑家核心,何愁没有好处?
桑九却只是摇了摇头,指尖摩挲着玉锁上的刻字,脸上没什么波澜,显然对记入族谱这件事并不在意。
桑项明还想再劝两句,可转念一想,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没说,族谱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他瞥了眼旁边的任雪兰,她脸色依旧难看,显然还在为刚才的项链之事闹别扭,压根不想搭理他。
无奈之下,桑项明只能收起那些迂回的心思,开门见山,比任雪兰直接得多。
“小九,有件事想问你,你有没有听女婿提起过,沈氏集团准备转手的那个c区项目?”
说完,见桑九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话,只顾着低头端详那条项链,指尖细细描摹着“桑知英”三个字,眼神专注,压根没搭理他。
桑项明有些不耐,对这个女儿的忤逆有些不悦,伸手压住她手里的项链,深吸一口气才勉强保持住那份温和。
“这项链你要是喜欢,就拿着等回去慢慢看。”
“真的吗?”桑九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惊喜,仿佛刚才那个一脸淡漠的人不是她。
“谢谢爸!那……以后你们叫我知英好不好?这个名字我太喜欢了,比‘桑九’好听多了!”
她说着,抬眼飞快地斜睨了任雪兰一眼。
果然,在看到任雪兰那张精心维持的笑脸瞬间僵硬,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一闪而逝的恨意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