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男的目光像解剖刀一样刮过林凡全身,最终落在他左臂深可见骨的伤口上。那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是骨刃鼬特有的金属毒素痕迹。
“骨刃鼬的伤。”疤脸男声音低沉,“能在这玩意儿手下活下来,还反杀了它……有点意思。”
他身后的两个手下也露出惊容,看向林凡的眼神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忌惮。
林凡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示弱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过分强硬则可能立刻引发冲突。他晃了晃手中的急救包,声音因失血和疲惫而沙哑:“我需要处理伤口。这东西,你们想要,可以拿走。”他指了指骨刃鼬的尸体。
疤脸男咧开嘴,疤痕扭曲:“尸体我们要,人,我们也感兴趣。我是‘铁拳’据点的搜索队队长,疤狼。小子,你叫什么?哪个据点的?”
“林凡。没有据点,独行者。”林凡实话实说。在摸清对方底细前,透露越少越好。
“独行者?”疤狼眼中精光一闪,“能单杀骨刃鼬的独行者可不多见。跟我们回据点,给你处理伤口,给你食物,给你一个安身的地方。当然,前提是你得证明你的价值。”
这是招揽,也是胁迫。林凡看着对方手中的猎枪,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至少表面上没有。
“好。”他干脆地答应。
铁拳据点坐落在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内。入口隐蔽,由厚重的铁皮和沙袋加固,有手持简陋武器的人放哨。内部空间很大,用废弃车辆、木板和帆布分割出不同的区域,空气中混杂着汗味、烟味、食物烹煮的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幸存者们大多面色麻木,眼神警惕,看到疤狼一行人进来,纷纷让开道路。
林凡被带到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一个穿着脏污白大褂、戴着眼镜的老头检查了他的伤口,用酒精(一种刺鼻的、自制的替代品)清洗,撒上消炎粉,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骨头没伤到,算你命大。这毒有点麻烦,不过你体质似乎不错,扛过去就没事了。”老头嘟囔着,递给林凡几片颜色可疑的药片,“消炎的,爱吃不不吃。”
处理完伤口,疤狼丢给林凡一块黑乎乎、但散发着肉香的食物和半瓶水。“吃吧,恢复点力气。晚上有个‘清理’任务,你跟着去。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那肉块粗糙坚韧,味道怪异,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蛋白质。林凡默默地吃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热量在体内扩散。他观察着这个据点,大约有几十人,秩序尚可,但资源显然不充裕。疤狼在这里似乎很有权威。
夜幕降临。据点内点燃了几处篝火,光线摇曳。
疤狼点了五个人,加上林凡,组成了一支小队。任务目标是清理据点东侧一栋写字楼里新出现的“徘徊者”巢穴,那里储存着一些据点头领指定的重要物资。
“听着,菜鸟。”出发前,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外号“铁锤”的壮汉对林凡狞笑道,“别拖后腿,也别想着耍花样。看到那些怪物,照头打就行!要是怂了,老子第一个崩了你!”
林凡沉默地点点头,握紧了疤狼暂时发给他的一把消防斧。斧柄粗糙冰冷,重量沉手。
写字楼内一片漆黑,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在晃动。腐烂的气味浓郁得几乎化不开。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来了!”前方负责探路的人低吼一声。
黑暗中,影影绰绰的身影伴随着嗬嗬声涌来。至少有十几个“徘徊者”,它们被光线和活人的气息吸引,张牙舞爪地扑来。
“杀!”疤狼低喝一声,猎枪率先开火,轰碎了一个感染者的头颅。
其他人也怒吼着冲了上去,钢管、砍刀、斧头挥舞,与感染者厮杀在一起。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而血腥。
林凡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前的厮杀,人类的怒吼,感染者的嘶嚎,飞溅的污血和脑浆……这一切与他之前独自求生时的谨慎、潜行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原始的、暴力的、赤裸裸的碰撞。
一个“徘徊者”突破了前方的防线,嘶吼着向他扑来。腐烂的面孔,空洞的眼窝,带着对血肉的极致渴望。
林凡下意识地抬起消防斧。
“噗嗤!”
锋利的斧刃精准地劈入了感染者的头颅,从眉心切入,直至下巴。污黑的血液和灰白的脑浆溅射出来,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温热、粘稠。
感染者僵直了一下,软软倒地。
林凡愣住了。他杀过感染者,用长矛,艰难而危险。但用斧头如此干脆利落地劈开头颅,感受着那种骨骼碎裂、生命瞬间消亡的触感……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一种莫名的、细微的战栗感从脊椎升起,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左臂深处,那沉寂的灼热感似乎被这血腥气息引动,微微跳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渴望?
更多的感染者涌来。
“发什么呆!想死吗?!”铁锤一锤砸碎一个感染者的肩膀,对着林凡怒吼。
林凡眼神一凝,不再犹豫。他挥动消防斧,冲入了战团。
劈砍!横斩!上撩!
消防斧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精准而致命的力量。他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杀戮,他开始“感受”杀戮——感受斧刃破开血肉骨骼的阻力,感受生命在斧下消亡瞬间的震颤,感受那温热血浆溅在皮肤上的触感……
起初还有一丝本能的厌恶和抵触,但很快,这些情绪被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感觉覆盖。
是掌控。
掌控力量,掌控生死(哪怕是这些行尸走肉的“生死”)。
每一次斧头落下,一个威胁就被清除。这种直接、高效、充满力量反馈的过程,与他之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求生方式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体内的某种东西,似乎被点燃了。
左臂的灼热感随着他的每一次挥砍而隐隐脉动,仿佛在应和着这血腥的节奏。那些涌入脑海的、属于感染者的冰冷混乱意识,还没来得及对他造成影响,就被左臂那蠢蠢欲动的力量轻易碾碎、吸收,化为一丝微不可查的精神力补充。
他越战越勇,动作越来越流畅,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舞蹈般的韵律。消防斧化作一道道死亡的弧光,所过之处,残肢断臂飞舞,头颅爆裂。
他脸上的血迹越来越多,眼神却越来越亮,一种近乎亢奋的光芒在他眼底燃烧。
疤狼一边用猎枪点射,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林凡。当他看到林凡那高效、甚至带着一丝享受意味的杀戮姿态时,疤痕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够劲!这小子……是个天生的杀手胚子!”
战斗很快结束。十几具感染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污血汇聚成小小的溪流。
队员们喘息着,看着站在尸体中央、浑身浴血、手持滴血消防斧的林凡,眼神都变了。那不再是看新人的眼神,而是带着一丝敬畏,甚至……一丝恐惧。
林凡缓缓放下消防斧,胸膛微微起伏。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舌尖无意间尝到一丝腥甜。
他没有感到恶心,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感和……满足感。
他一直压抑的、在末日中积累的恐惧、愤怒、无助,似乎都在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杀戮中,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原来,主动拥抱暴力,掌控杀戮,是这种感觉。
如此……美妙。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粘稠血液的双手,又看了看地上那些破碎的尸体,嘴角难以自制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弧度。
爱上的或许不是杀戮本身。
而是杀戮所带来的,在这绝望深渊中,唯一能真切感受到的——自身存在的力量。
左臂的温热悄然流转,仿佛在为他这血色的“启蒙”,默默加冕。
(第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