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的“内部任务”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但陈默更紧迫的威胁,来自体内。
回到那间破旧单间,关上门隔绝外界,他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不对劲。之前在班主面前强行压制的混沌血煞信力,此刻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疯狂冲撞,远比平时更加暴烈!暗红色的气流不受控制地在他体表窜动,将空气都灼烧得微微扭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脑海中,那些被镇压的混乱低语仿佛受到了刺激,音量陡然放大,如同千万冤魂在同时尖啸!矿工的绝望、变异生物的暴戾、血髓晶中蕴含的古老邪念……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毒液,疯狂侵蚀着他的理智。
【警告!混沌血煞进入活跃暴走状态!】
【精神污染冲击加剧!意识防线正在被侵蚀!】
【经脉负荷超过临界点!崩溃风险极高!】
面板的警告疯狂闪烁,鲜红刺目,却根本无法反映他此刻承受的万分之一痛苦!
“呃啊——!”
陈默低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坚硬的石壁如同豆腐般被砸出一个深坑,碎石飞溅,但他手上的皮肤也因此崩裂,暗红色的血液渗出,却瞬间被体表游走的煞气蒸发!
他双眼布满血丝,视野中一片血红,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仿佛有无数狰狞的鬼影在四周舞动。杀戮的欲望、破坏的冲动,如同野火般在心底燃烧,几乎要吞噬他最后一丝清明。
不行!不能失控!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醒。他盘膝坐下,双手死死扣住膝盖,指甲深陷入皮肉之中,试图以最顽强的意志,重新驯服这股濒临暴走的力量。
然而,这一次,混沌血煞的反抗远超以往。它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贪婪地汲取着他因痛苦和愤怒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变得更加狂躁难驯!每一次意志的碰撞,都像是在自己的灵魂上剐下一块肉!
经脉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精神防线摇摇欲坠,那些混乱的低语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坚守的阵地。
他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一艘即将解体的破船,正在滑向无尽的疯狂深渊。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刹那——
一股熟悉的、清冷如冰泉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静室之内。
紧接着,一只微凉如玉的手掌,轻轻按在了他的后心。
没有磅礴的力量灌注,没有复杂的法诀引导。只是一股精纯到极致、平和到近乎虚无的凉意,如同初春的第一场细雨,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狂暴的经脉与沸腾的精神海。
这股凉意所过之处,疯狂冲撞的混沌血煞仿佛被施加了某种无形的枷锁,虽然依旧暴烈,但冲势却明显一滞。脑海中那些喧嚣的混乱低语,也像是被投入了冰水,音量骤然降低,变得模糊而遥远。
如同在燃烧的森林中开辟出了一小片安全的净土。
陈默那濒临崩溃的意志,终于抓住了这救命稻草,趁机全力反扑,重新加固防线,一点点地将暴走的煞气和混乱的意念,再次压回那脆弱的平衡点。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陈默终于勉强稳住体内的情况,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冷汗浸透,剧烈喘息着睁开眼时,静室内已空无一人。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以及后心处尚未完全散去的微凉触感,证明着方才并非幻觉。
云惊鸿……她又来了。
依旧是这样神出鬼没,依旧是这样点到即止的相助。
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体内虽然依旧刺痛、但至少暂时恢复“平静”的混沌血煞,心情复杂。
云惊鸿到底想做什么?她似乎并不想看到自己彻底失控或陨落,但她也从未真正伸出过援手,只是在他最危险的边缘,轻轻推上一把,让他自己挣扎求生。
是观察?是考验?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布局?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念头压下。无论如何,这次云惊鸿的出手,让他再次获得了喘息之机,也让他对混沌血煞的凶险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这股力量,是一柄真正的双刃剑,伤敌,更伤己。如果不能找到彻底掌控或者有效疏导的方法,迟早有一天,他会彻底被其吞噬,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他回想起班主提到的“内部任务”和“上面的注意”,还有云惊鸿那讳莫如深的态度。
这轮回剧场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不仅仅是力量的积累,更是对这股力量的绝对掌控力。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面布满裂纹的铜镜前。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但那双眸子的深处,除了疲惫与冰冷,更多了一种历经疯狂洗礼后的沉淀与……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猩红。
他摸了摸后心那仿佛还残留着微凉触感的地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不管前路如何,不管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有何图谋,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这身从地狱带回来的力量。
他需要更多的战斗,更多的生死磨练,在极限中寻求突破,在毁灭中寻找掌控之道。
或许,班主所说的那个“内部任务”,正是一个机会?
一个……在更危险的舞台上,磨砺己身,同时窥探这轮回剧场秘密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残余的躁动,开始仔细感受、分析方才煞气暴走时以及被云惊鸿压制后的种种细微变化,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掌控这混沌之力的脉络。
夜色渐深。
单间内,暗红色的光芒时隐时现,伴随着压抑的喘息与时而响起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煞星陈默,在痛苦与疯狂的边缘,艰难地摸索着属于自己的道路。
而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