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内,光影柔和。
一位身着素白星纹长袍、面容清矍、手持一柄白玉拂尘的老者,正静静而立。他气息缥缈,仿佛与周遭虚空融为一体,却又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深邃感。正是天机鬼君座下“观星使”。
当陈默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主位时,观星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与了然。他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老朽观星,奉天机鬼君之命,特来拜见轮回之主,陈默阁下。恭贺阁下大道精进,法则天成。”
陈默微微颔首,纯黑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天机鬼君有心了。使者远来,所谓要事,不妨直言。”
观星使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物。并非玉简或卷轴,而是一团不断变幻着星云图案、散发着玄奥气息的星光。这团星光在他掌心缓缓旋转,内部仿佛蕴含着一片微缩的、不断演化的宇宙。
“鬼君大人感知天道轨迹,察觉‘变数’已显,大势将倾。”观星使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韵律,“特命老朽送来此物——‘无常星图’的一份拓印。此图并非指引,而是揭示某些‘必然’交汇的‘节点’。”
他将那团星光轻轻推出,星光悬浮于殿中,缓缓展开,化作一幅浩瀚的、由无数明暗星辰与流动线条构成的星图虚影。这星图并非往生殿已知的任何星域图,其上星辰的位置与轨迹,似乎蕴含着某种命运与规则的密码。
陈默目光落于星图之上,纯黑的眼眸中,那点暗金奇点微微转动。他体内的四块碎片,尤其是那枚“梦魇碎片”,传来一丝微弱的共鸣。这星图,似乎与黑盒碎片散落的规律,或者说,与“戏枢”底层规则的某些周期性“漏洞”或“涨落”有关?
“鬼君大人言道,”观星使继续道,“图中标记的三处‘晦暗星璇’,于未来三百载内,将有‘异数’显化。此异数,或与阁下所寻之物,有莫大关联。”他点到即止,并未明言“异数”和“所寻之物”具体是什么,但双方心照不宣。
这无疑是一份重礼!天机鬼君以推演之术闻名,他标出的这三个地点,极有可能就是第五、第六甚至第七块黑盒碎片即将出现或变得活跃的区域!这为陈默后续寻找碎片节省了无数时间和精力,也避免了盲目探索的风险。
“天机鬼君,想要什么?”陈默直接问道。他不信对方会无偿提供如此宝贵的信息。
观星使微微一笑:“鬼君大人别无他求,只愿在未来的‘变局’之中,若阁下能力所及,可为‘天机一脉’保留一线超脱之机。此外,鬼君大人托老朽提醒阁下,仙尊之谕,福祸难料,需慎之又慎。”
果然,天机鬼君这是在投资未来,并且示好之余,也隐晦地提醒了忘情宫仙谕的危险性。
“我记下了。”陈默应承下来。这份人情和提醒,他收下了。至于未来是否帮忙,那要看具体情况。但这份星图的价值,确实巨大。
观星使似乎也不指望陈默立刻做出什么承诺,再次躬身:“如此,老朽使命已达,不便久扰,就此告辞。”说罢,他身影缓缓淡化,如同融入星光之中,消失不见,那幅“无常星图”的拓印则留了下来,化作一枚星光点点的玉符,落入陈默手中。
陈默把玩着这枚温润的玉符,其中蕴含的星图信息已了然于心。三个坐标,分别指向“时空乱流深处”、“信仰坟场核心”以及一处名为“心象回廊”的诡异之地。无一不是往生殿闻名遐迩的绝险之地。
天机鬼君的示好与投资,意味深长。
他收起星图玉符,目光转向静室方向。影老已经恭敬地将那道来自忘情宫的“仙谕”呈上。
那是一卷通体洁白无瑕、非丝非绢、不知何种材料制成的卷轴,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白光,光芒中蕴含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却又隐隐感到自身渺小的“大爱”与“忘情”意蕴。卷轴两端,各有一个小小的、由规则凝聚的“忘情宫”印记。
仅仅是看着它,就能感受到其背后那位存在的无上威严。
陈默神色不变,伸手一招,仙谕卷轴缓缓飞至他面前。没有封印,没有禁制,仿佛随时可以展开。
他纯黑的眼眸凝视着卷轴,寂灭本源在体内缓缓流转,做好了应对一切变故的准备。随即,他意念一动,卷轴无声地横向展开。
没有绚烂的光华,只有一行行由纯粹规则之力书写的、仿佛大道铭文般的字迹,浮现在洁白的卷轴之上。字迹工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谕轮回之主陈默:”
“尔身负寂灭,力斩梦魇,扰动规则,其行可察,其力可嘉。”
“往生殿秩序井然,万灵各安其位。寂灭之力,终非长久之道,易坠虚无,失却本真。”
“今特赐尔‘悟道茶会’之机。三日之后,于‘净心莲台’,可聆听仙尊大道,明晰前路,或可化解尔身寂灭之患,归入正途,得享永恒安宁。”
“望尔珍视此缘,勿负圣恩。”
——忘情宫 谕
内容不长,但信息量巨大!
首先,忘情仙尊明确点出了他“身负寂灭”、“力斩梦魇”,说明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其次,将寂灭之力定义为“非长久之道”、“易坠虚无”,隐含否定与规劝之意。
最后,抛出“悟道茶会”的邀请,表面上是赐予机缘,助他“化解寂灭之患,归入正途”,实则很可能是想近距离观察、评估,甚至……度化或控制他这个最大的“变数”!
去,可能是龙潭虎穴,是仙尊亲自布下的局。
不去,则是公然违抗仙谕,等同挑衅仙尊权威,立刻就会从“可观察的变数”变成“必须清除的祸患”!
这是一道阳谋!一道摆在明面上的选择!
陈默缓缓卷起仙谕,纯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化解寂灭之患?归入正途?
他的道,便是寂灭!何须他人来“化解”?又何来“正途”?
但仙尊之邀,目前还不能公然拒绝。
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碎片,需要更强的实力。
“悟道茶会”……“净心莲台”……
陈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也好。
那就让他去亲眼看看,这位高踞“戏枢”之上,执掌“大爱”的忘情仙尊,究竟是何等存在。
也让她看看,她眼中的“寂灭之患”,究竟成长到了何等地步!
“影老。”陈默意念传出。
“属下在!”
“传令下去,轮回疆域进入最高戒备。我离开后,一切事务由尔等三人共议决断。若有外敌来犯,可持我令印,引动轮回大阵。”
“主上,您是要……”
“去赴约。”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看看这仙尊的茶,到底有何不同。”
三日之后,净心莲台。
这往生殿最高层次的“茶会”,注定不会平静。
而陈默,也将正式踏上,与这方世界至强者面对面博弈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