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空气潮湿,带着一股铁锈和腐烂混合的气味。
远处传来低沉的兽吼,夹杂着建筑崩塌的轰响。
陈默靠在倒塌的墙后,蜷缩着身体。他穿着一件破旧的黑色练功服,右眼下方那颗泪痣在昏暗中格外清晰。腹部有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血不断往外渗。他的手指已经发麻,体温在下降,视线边缘开始变黑。
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
有妹妹哭喊“哥救我”的声音。
有母亲最后回头看他一眼的画面。
还有王浩把匕首刺进他肚子时说的话:“你记得太多,不适合活到新世界。”
他没能保护任何人。
三年了。从末世爆发那天起,他躲过妖兽,逃过暴徒,算计过背叛者,也亲手杀过人。可最终还是死在最信任的人手里。
资源有限。弱者该死。
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天空是血红色的。一道巨大的裂缝横贯天际,紫雾像潮水一样涌出。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也是他记下的时间点。
末世将在三个月后降临。
这个念头在他意识里闪过。然后黑暗彻底吞没了他。
——
陈默猛地睁眼。
头顶是木梁,墙上挂着一张初级武道考核表。床边的桌上放着半碗凉掉的粥,碗沿有缺口。窗外传来整齐的呼喝声,有人在晨练。
他坐起来,动作很慢。
低头看手。没有伤。没有血。皮肤完好,指节有力。
摸了摸右眼下的泪痣。还在。
这不是梦。
他掀开衣服,腹部光洁如初,没有疤痕。
心跳加快。呼吸变重。
他下床,走到墙边的日历前。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日期。
末世前三个月零一天。
他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十六岁。刚成为外门学徒的第一天。一切还没开始。亲人还活着。灾难还没降临。
他靠着墙滑坐在地,双手抱住头。
脑子里全是画面。
妹妹被裂爪狼拖走,她的小手抓着地面,指甲翻裂。
母亲冲进火海,回头对他喊:“快跑!”
王浩笑着拔出匕首,刀尖滴着他的血:“兄弟,别怪我。”
那些事还没有发生。
他还来得及。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风吹进来,干净,没有臭味。外面是训练场,十几个少年正在打基础拳法,动作笨拙但精神饱满。
没人知道三个月后会发生什么。
也没人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学徒能预知未来。
他不能说。也不能乱动。现在他太弱了。连最基本的炼气都没完成。一旦引起注意,只会被人当成疯子,或者被某些势力盯上。
必须稳。
前世他就是因为急着变强,结果暴露太多,成了别人眼中的威胁。
这次不一样。
他坐回床边,攥紧床单。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三个月。
九十天。
他要活下来。还要让家人活下来。
谁挡路,就解决谁。
不能再心软。
也不能再信错人。
王浩……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划过一道冷光。
这一世,不会让你靠近我身边。
他闭上眼,把所有记忆理了一遍。
亲人死亡的时间节点。妖兽第一次大规模袭击城镇的日子。宗门关闭山门的那天。城市沦陷的时刻。
每一个时间点都刻在脑子里。
睁开眼时,眼神已经变了。
不再是那个只想活下去的社畜。
也不是刚入门慌张的新手学徒。
他是回来改变命运的人。
屋内安静。只有他的呼吸声。
窗外的晨练还在继续。有人摔倒,引来一阵哄笑。
生活看起来平静。
但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早晨。
他站起身,走到桌前,端起那碗凉粥喝了几口。味道寡淡,米粒粗糙。
和前世最后吃的那口发霉干粮比,已经是奢侈。
放下碗,他盘腿坐下。不是修炼,只是静坐。
身体还没觉醒灵力,现在练功也没用。等明天正式进入训练营,才能接触基础吐纳法。
今晚必须睡好。
明天开始,每一步都要算准。
不能出错。
一丝都不能。
他抬头看窗外。天刚亮,东方泛白。
新的一天。
也是新的人生。
他低声说:“这一次,我说了算。”
声音很轻,但语气像刀锋落地。
房间里没有人回应。
也不需要回应。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坐在那里,一直等到太阳完全升起。
阳光照进屋子,落在他右眼下的泪痣上。
他没动。
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盯着那束光,直到它移到地板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