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王彦章勤王,叛军遭围剿
一、黎明血未冷
天光微亮,洛阳城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昨夜宫城内的喊杀声虽已停歇,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却愈发浓烈。苏木站在皇城角楼之上,俯瞰着这座千年古都,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斑斑血迹与残破的旌旗。
大人,伤亡统计出来了。苏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疲惫,禁军阵亡三百七十一人,伤五百余;叛军尸体清理出一千二百具,俘虏两千三百人。冯赟、马绍宏的余党仍在城中四处流窜,百姓闭门不出,市面一片萧条。
苏木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望向城外:王彦章的军队到何处了?
探马来报,王将军率八千铁骑,昨夜已至邙山大营,距洛阳不过三十里。他本要星夜驰援,但听闻宫城已安,便按兵不动,等候大人军令。
好一个王彦章。苏木嘴角露出一丝赞许,他这是在避嫌。传令,命他即刻入城,但要走东门,绕城半周,让全城百姓都看到——勤王之师到了。
苏安领命退下。冯道缓步登上角楼,看着苏木清瘦却挺拔的背影,叹了口气:子瞻,你这一夜未眠,先歇歇吧。老夫怕你撑不住。
冯公,苏木转过身,眼中血丝密布,却炯炯有神,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歇。刘知远还在太原,契丹虎视眈眈,南方的诸侯正等着看我们的笑话。若不能尽快平定洛阳,后唐的江山就真的要乱了。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在洛阳城四周划过:冯赟虽死,马绍宏虽擒,但他们的余党仍在。这些人分散在禁军、金吾卫、甚至太监宫女之中,若不彻底清剿,后患无穷。王彦章此来,不仅要勤王,更要替我们斩草除根。
正说话间,城外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苏木与冯道远眺,只见东方晨曦之中,一杆字大旗高高飘扬,旗下铁骑如洪流般涌来,铠甲反射着金光,刀枪如林,气势骇人。正是王彦章的虎贲军。
洛阳百姓听闻王彦章归来,纷纷打开门窗,探头张望。当他们看到这支军容整齐、杀气腾腾的勤王之师时,原本惶恐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有人甚至跪地叩拜,高呼王将军万岁。
王彦章骑马走在最前,他并未穿平日那身标志性的重铠,而是一身轻甲,腰悬长剑,显得从容不迫。入城之后,他并未直奔皇宫,而是先让军队在城外大营驻扎,自己只带十名亲兵,轻装简从,前往宰相府复命。
苏相,末将来迟,让相爷受惊了。王彦章一见苏木,便单膝跪地。
不迟,来得正好。苏木扶起他,彦章,宫中虽已安定,但城中的余孽未清。我需要你帮我做三件事。
请相爷吩咐!
第一,派你麾下最精锐的斥候,乔装成百姓,在城中各处散布消息——就说冯赟、马绍宏谋反证据确凿,陛下震怒,凡参与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诛九族。但若主动投案,可免死罪,只罚没家产。
王彦章眼中一亮:这叫攻心为上,让叛军内部自乱。
第二,苏木继续道,你率三千铁骑,封锁洛阳十二座城门,许进不许出。凡是冯赟、马绍宏的党羽,一个都不能放走。特别是他们的家眷,必须全部控制起来。
第三,苏木的声音变得冰冷,你亲自率兵,清剿城中所有叛军据点。记住,要快、要狠、要准。我不希望在冬至祭天之时,还有任何隐患存在。
王彦章抱拳应诺:末将定不负所托!不过,苏相,末将还有一事不明。
刘知远那边,我们该如何应对?他若得知洛阳政变失败,会不会孤注一掷,强行南下?
苏木沉默片刻,走到窗前,望着北方的天空:他不会。刘知远是个聪明人,他起兵需要借口。如今冯赟、马绍宏已败,他若南下,就是师出无名,成了真正的反贼。他不敢冒这个险。
那若他不管不顾,非要来呢?
那就让他来。苏木转过身,眼中杀机毕露,我正愁没理由收拾他。他若敢来,我便让邙山的八千铁骑,加上洛阳的三万禁军,让他有来无回。
王彦章心中一凛,他忽然明白,苏木之所以敢在政变之夜冒险,早已算准了每一步。这个人的智谋,果然深不可测。
二、围猎余孽
王彦章领命而去,迅速展开行动。他的三千铁骑如一张大网,将洛阳城牢牢罩住。十二座城门同时关闭,城墙上站满了持枪握刀的士兵,飞鸟难渡。
城中的叛军余党此时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他们原本分散在各处,有的躲藏在民宅,有的潜藏在军营,有的伪装成商贩,等待时机。但王彦章的攻心之计,让他们内部产生了分裂。
一名参与围攻宰相府的叛军小校,躲在城西的一处破庙中,正暗自庆幸逃脱。他身边的几名士兵却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大哥,我们...我们怎么办?一名年轻士兵颤抖着问,王将军已经入城,听说凡是参与者都要诛九族。我家还有老母妻儿......
那小校强作镇定:怕什么!冯相虽然死了,但刘节帅还在太原。只要他南下,我们......
可刘节帅还在太原啊!另一名士兵哭丧着脸,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听说,苏相已经下令,只要主动投案,就能免死。大哥,我们...我们去投案吧!
小校眼中凶光一闪,拔刀就要斩了这个动摇军心的部下。可他的手刚摸到刀柄,后背就传来一阵剧痛——另一名士兵从背后捅了他一刀。
对不起了大哥,我想活命。那士兵满脸是泪,苏相说了,只要投案,就能活......
类似的一幕,在洛阳城各个角落上演。冯赟和马绍宏的余党中,那些底层士兵本就只为活命,听闻有活路,纷纷捆绑了长官,前往官府投案。短短半日,就有八百余人自首。
王彦章端坐于中军大帐,听着属下禀报,脸上无喜无悲。这些自首的叛军,他并未立即释放,而是集中关押在一处军营,许诺待甄别后再行发落。他深知,这些人虽然投降,但心中未必真心归服,必须等苏木定夺。
与此同时,王彦章派出的精锐斥候,也在城中锁定了几个重要的叛军据点。
第一个目标,是位于城南的醉月楼。这座青楼表面上是风月场所,实则是冯赟的情报据点。楼中的老鸨,是冯赟的远房亲戚,负责为他收集官员的情报。政变当日,正是她传信给冯赟,告知苏木的行踪。
王彦章亲自率兵包围了醉月楼。楼中之人还不知道政变失败的消息,仍在负隅顽抗。十余名冯赟的死忠之徒,手持刀剑,堵在楼门口,妄图阻挡官兵。
弓弩手,准备!王彦章一声令下,数十名弩手上前,强弩对准了楼门。
箭矢破空,楼门口的叛军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全部被钉死在地上。官兵们破门而入,将楼中所有人抓捕。那老鸨还想狡辩,却被搜出了与冯赟来往的密信,铁证如山。
第二个目标,是城西的金吾卫大营。金吾卫中郎将李守贞,是冯赟一手提拔的心腹,掌管着一千金吾卫。政变之夜,他本应按计划封锁城西,却因王彦章入城太快,没来得及动手。此刻,他正召集部下,准备拼死一搏。
但王彦章没给他机会。
李守贞,你勾结叛逆,罪证确凿。若现在投降,可免你一家老小死罪。若顽抗,金吾卫大营便鸡犬不留!王彦章的声音通过扩音的铜管,传遍了整个大营。
营内一片骚动。金吾卫将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想为李守贞陪葬。李守贞拔刀狂吼:兄弟们,随我杀出去!只要与刘节帅会合,荣华富贵......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一名副将突然出手,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那颗头颅滚落在地,双眼圆睁,死不瞑目。副将提着人头走出营门,单膝跪地:王将军,末将愿降!
王彦章点头:你叫何名?
末将慕容彦超。
好,从今日起,你就是金吾卫中郎将。你麾下将士,官升一级,既往不咎。
慕容彦超大喜,叩首谢恩。他麾下的金吾卫将士们也都松了口气,纷纷放下武器。王彦章不费一兵一卒,便收服了一千金吾卫。
第三个目标,是城北的马绍宏府邸。马绍宏虽已被擒,但他的府中仍藏有数百死士,由他的养子马承禄统领。这些死士都是马绍宏多年培养的心腹,对他忠心耿耿,誓死不降。
王彦章率兵包围了马府,却发现府门紧闭,墙上站满了弓箭手,显然是准备死守。
马承禄,你义父已被擒获,府中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投降吧,陛下念在你年幼无知,可饶你不死!王彦章高声劝降。
墙上探出一个年轻人的脸,正是马承禄。他满脸悲愤,吼道:王彦章,我义父待你不薄,你为何助纣为虐,帮助苏木那奸贼?
王彦章冷笑:助纣为虐?你义父勾结冯赟,意图谋反,这才是真正的助纣为虐。我王彦章忠于陛下,忠于朝廷,岂会与乱臣贼子为伍?
少废话!马承禄怒喝,想要我投降,除非我死!弟兄们,放箭!
箭矢如雨,王彦章身旁的亲兵举盾相护,铿锵作响。王彦章面色一沉:给脸不要脸。传令,火攻!
士兵们抱来柴草,堆在马府四周,泼上火油。王彦章亲自点燃火箭,一箭射入柴草堆中。火焰轰然腾起,瞬间吞没了整座府邸。
马府中传来惨叫与哭喊。马承禄见大势已去,竟带着十余名死士冲出火海,拼死杀向王彦章。王彦章端坐马上,纹丝不动,待他们冲到近前,才缓缓抽出佩剑。
只是一剑。
剑光如电,马承禄的人头便飞了起来。他身后的死士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王彦章的亲兵乱刀砍死。王彦章收剑入鞘,淡淡道:收尸,清点。
这一日,王彦章连破叛军七处据点,斩杀叛乱头目三十余人,俘虏两千余众。洛阳城内的叛军余孽,基本被肃清。
三、刘知远的抉择
太原,节度使府。
刘知远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南方,已经整整两个时辰没有动过。他手中捏着一份刚刚送达的洛阳急报,纸张已经被他捏得变形。
冯赟死了,马绍宏被擒,苏木早有准备......他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刘承佑站在他身后,脸色同样难看:父亲,我们派去洛阳的密使也传回消息——王彦章率八千铁骑入城,洛阳十二座城门全部封闭,我们的内线全数被拔。现在,整个洛阳城都在苏木的掌控之中。
好一个苏木!刘知远突然暴怒,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好一招引蛇出洞!他故意放出风声,让我们以为他要去太原,实则是稳住我们,好让他在洛阳从容布局!冯赟、马绍宏那两个蠢货,竟就这么上钩了!
父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承佑问,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八万将士正等着您的号令。若现在南下,三日内便可抵达洛阳城下。
南下?刘知远苦笑,以什么名义南下?冯赟、马绍宏谋反,证据确凿,已被诛杀。我们现在出兵,就是造反,就是乱臣贼子!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们?各地的藩镇会怎么对待我们?
他走回案前,铺开一张舆图:你看,王彦章的八千铁骑在洛阳,苏木掌控了三万禁军,安审琦、皇甫遇那些老将都站在他那边。我们八万大军虽多,但长途跋涉,粮草不济。而苏木以逸待劳,又有坚城可守。我们若强攻,胜算几何?
刘承佑沉默不语。他虽年轻气盛,但也明白,此刻南下,无异于以卵击石。
更重要的是,刘知远的声音变得低沉,我们的盟友没了。冯赟、马绍宏一死,我们在朝中再无内应。那些原本答应响应的藩镇,此刻恐怕都在观望。没有了里应外合,我们拿什么去夺洛阳?
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刘承佑不甘心。
不算了,又能如何?刘知远长叹一声,苏木给我们留了一条路——他让李从珂下旨,封我为北部招讨使,还赐了黄金千两,锦缎百匹。这是恩威并施,既是安抚,也是警告。若我们现在罢手,还是朝廷的忠臣,河东的节帅。若执意南下,就是反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颓然坐下,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承佑,传令下去,大军解散,各回驻地。新兵暂时编入各营,训练照常,但不得再提南下之事。
父亲!刘承佑急了,我们准备了这么久,难道就......
就什么?刘知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就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皇位,葬送我们的一切?承佑,记住,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字,上书四个大字:养精蓄锐。这是他自己亲手所书,此刻看来,却满是讽刺。
苏木,你赢了这一局。刘知远对着南方的虚空喃喃道,但棋局还未结束。只要我刘知远还活着,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父亲,那我们还去洛阳吗?
去,当然要去。刘知远冷笑,但不是带兵去,而是孤身去。我要去向陛下谢恩,去向苏木道贺。我要让他们看到,我刘知远还是忠臣,还是朝廷的北部招讨使。
这是...忍辱负重?
这是权宜之计。刘知远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承佑,你要记住,纵横之术,不仅在于进攻,更在于隐忍。苏木会用,我也会用。这一次我输了,是因为我小看了他。但下一次,不会了。
四、大胜之后
洛阳,皇宫。
李从珂听完苏木的禀报,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龙椅上。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皇位要到头了,没想到竟能转危为安。
苏相,你...你真是朕的救星啊!李从珂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冯赟、马绍宏这两个乱臣贼子,死有余辜!还有刘知远...他可有什么动静?
回陛下,苏木呈上一份奏报,刘知远已奉命解散大军,并上表谢恩,表示愿意接受北部招讨使的任命。他甚至还请求,亲自来洛阳向陛下谢恩。
来洛阳?李从珂一怔,他...他不怕朕杀了他?
他赌的就是陛下不会杀他。苏木淡淡道,他此刻孤身来洛阳,若陛下杀他,会寒了天下藩镇的心。若陛下不杀他,他依然是河东节帅,依然是北部招讨使,依然掌握着八万大军。
那...那朕该如何是好?
苏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陛下,让他来。
什么?
让他来。苏木重复道,不仅让他来,还要大张旗鼓地欢迎他,封赏他,让他做 northern 招讨使,给他生杀予夺的大权。让他成为朝廷抵御契丹的第一道防线。
可是...他不是要谋反吗?
他此刻不会谋反了。苏木笃定地说,他需要时间,需要名义。我们就给他时间,给他名义。让他去和契丹拼个你死我活。等到他元气大伤之时,我们再...
他没说下去,但李从珂已然明白。这位皇帝看着苏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感激,又有忌惮。
苏相,李从珂忽然问,你如此费尽心机,到底想要什么?
苏木沉默片刻,缓缓跪下:臣只想辅佐陛下,平定乱世,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是臣的家父临终前的嘱托,也是臣毕生的心愿。
他说得诚恳,但李从珂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苏木要的不是权力,不是财富,而是平定乱世。可在这乱世之中,要平定天下,就需要至高无上的权力。那么,当苏木拥有了这权力之后,他还会不会还政于君?
这个问题,李从珂不敢深想。
五、棋局新篇
三日后,洛阳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街上人来人往,仿佛那场血腥的政变从未发生过。但细心的人会发现,禁军将士右臂上的红巾并未摘下,城门口的盘查也更加严格了。
宰相府内,苏木正在接见王彦章。
王将军此战功高,陛下已下旨,封你为检校太尉,领禁军大统领。苏木将圣旨递给王彦章,从今日起,洛阳三万万禁军,尽归你统领。
王彦章单膝跪地:末将谢陛下隆恩,谢苏相提拔!
不必谢我。苏木扶起他,这是你应得的。不过,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请相爷吩咐!
刘知远不日将到洛阳。苏木的声音变得低沉,我要你亲自负责他的护卫——明为护卫,实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日都要向我禀报。
末将明白!
另外,苏木取出一封密信,你派最信任的心腹,前往幽州,联络赵延寿的旧部。告诉他们,朝廷准备为赵延寿平反,让他们安心等待时机。
为赵延寿平反?王彦章不解,可赵延寿不是...
这是离间计。苏木淡淡一笑,刘知远联络过这些旧部,若朝廷也要拉拢他们,他们必然会坐地起价。这样一来,刘知远就失去了外援。此消彼长,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
王彦章恍然大悟:相爷高明!
待王彦章退下后,苏木独自站在书房的舆图前。他看着整个天下的格局:后唐虽安,但国力已衰;契丹强盛,却内乱未平;南唐、吴越、后蜀等南方诸国,各自为政,相互牵制。
乱世啊......他轻声叹息,何时才是尽头?
窗外,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这位纵横家,这个背负血海深仇却胸怀天下的年轻人,此刻站在权力的巅峰,却也站在了风暴的中心。
他身后,是刚刚平定叛乱的洛阳;他面前,是更加波谲云诡的天下棋局。刘知远、契丹、南方诸侯,每一个都是难缠的对手。而他,必须用他的智谋,为这乱世,开辟一条通往太平的路。
这条路,注定要用血与火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