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死拦住的楚岳、兀格苏、摩诃衍那三人,只能眼睁睁地感知着远方那股代表着大楚中央朝廷军的气运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下去。
他们心中愤怒、不甘,但最后却都转化为了一丝冰凉的绝望,不断蔓延。
他们知道,王至诚……恐怕已经得手了。
中央朝廷的前线大军,完了!
而他们,却只能被各自的对手牢牢钉在原地,无能为力!
……
朝阳的光辉洒满狼藉的战场,映照着断戟残戈、凝固的鲜血和倒伏的尸骸。
胜利的欢呼声如同浪潮,一波波席卷边州军阵,所有将士的目光都狂热地聚焦在那杆残破的中军大纛下,那个虽然染血却依旧挺拔如岳的身影——王至诚。
他抬手,示意欢呼暂歇。
声音透过真气,清晰地传遍战场:“各部听令!救治伤员,收拢俘虏,清点缴获!敢有滥杀、虐俘、私藏军械者,军法处置!”
他的命令简洁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沸腾的战场迅速转入有条不紊的打扫阶段。
边州军军纪严明,此刻虽胜,却无骄狂之气,纷纷按令行事。
医护兵穿梭在哀嚎的伤兵之间,无论是边州军还是朝廷降卒,皆一视同仁进行初步救治。
成建制的俘虏被押往临时划定的区域看管,缴获的粮草、军械、铠甲、旗帜被分门别类,登记造册,堆积如山的物资彰显着此战辉煌的战果。
王至诚迈步,行走在尸山血海之间。
每一步都沉稳如山,目光扫过战场,审视着每一个细节。
将领们跟随在他身后,汇报着初步战果。
“大都督,初步统计,斩敌约三万,俘敌逾八万,其余溃散。我军伤亡……约一万五千人,其中阵亡约八千。”一名将领声音带着激动,也有一丝沉重。
这是一场大胜,但代价同样不轻。
王至诚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愈发凝重。
他走到吴希元、赵光弼阵亡之处,默立片刻,沉声道:“吴将军、赵将军,亦是忠勇之辈。寻上好棺木,收敛其尸身,日后……交还其家人。”
“是!”身后将领肃然应命。
他又走到李思齐被震飞的地方,那里只留下一滩血迹和几片破碎的甲胄。
“李榜眼……找到他,尽力救治。若不幸……同样厚葬。”
吩咐完这些,王至诚继续前行,检查着缴获的军械,尤其是那些大型攻城器械和符文箭矢。
他随手拿起一张朝廷制式强弓,手指拂过弓身上的纹路,眼神深邃。
这些装备,代表着中央朝廷的底蕴,如今却都成了边州的战利品。
然而,就在他看似平静地处理各项事务时,细微的异状开始显现。
当他弯腰拾起一柄断裂的佩剑时,身形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虽然立刻稳住,但离他最近的几名亲卫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在他听取粮草清点汇报时,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他猛地侧过头,以袖掩口,肩膀微微颤抖。
尽管他迅速放下手,袖口内侧却赫然沾染了一抹刺目的暗红!
虽然他立刻用真气蒸干了那点血迹,但那一闪而逝的血腥气和他瞬间苍白了一分的脸色,却瞒不过有心人。
“大都督!”亲卫统领忍不住低呼上前。
王至诚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声音依旧平稳:“继续报。”
但他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在朝阳下清晰可见。
他强撑着巡视完主要战场,回到临时搭建的中军帐中。
当帐帘落下的那一刻,他挺拔的身躯终于微微佝偻,一只手猛地撑在案几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另一只手按向自己的胸口,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噗——”
又是一口淤血忍不住喷出,落在地上。
那是强行催动《神牛驮山诀》,引动尚未痊愈的旧伤,以及过度透支神魂对抗阵法反噬和众多魂修干扰所留下的隐患。
他的体内,经脉如同被火焰灼烧般刺痛,多处隐秘的窍穴传来针扎般的酸麻感,那是根基受损的征兆。
神魂深处也传来阵阵虚弱和晕眩,仿佛随时会陷入沉睡。
楚岳的预判是正确的、没有问题的!
王至诚此时不该动,也不能动!
一动就会影响根基,影响以后!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王至诚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他深知,以重伤未愈之身,身先士卒,强行破阵,继而与李思齐等三名易筋巅峰和众多高手鏖战,最后更是不顾后果地爆发意境,一举击溃所有抵抗,这对他的身体和神魂都造成了巨大的负担,甚至可能动摇了他未来冲击阳神大道和更高武道境界的根基!
但若是一切都按照楚岳预判的那样行动,王至诚如何能胜?
而且楚岳有一点推算错了!
那就是王至诚的根基,王至诚的天赋犹在他的推测之上。
王至诚的根基雄厚无比,《神牛驮山诀》更是玄妙非凡,此战虽然会影响王至诚的状态,甚至会略微影响王至诚的根基,但这个代价并非不可接受,损失也并非无法弥补。
此刻,战事暂歇,王至诚盘膝坐下,尝试运转功法调息。
真气在经脉中运行,如同在遍布裂痕的河道中流淌,滞涩而疼痛,效率大减。
原本圆融无暇的“驮山”意境,此刻也显得有些明灭不定。
“必须尽快闭关……”王至诚心中凛然。
他知道,此战虽胜,但后续局势依旧波谲云诡。
楚岳未死,境外联军仍在虎视眈眈。
他若不能尽快恢复,甚至留下永久性的道伤,那么边州刚刚取得的优势,可能转眼便会丧失。
然而,眼下大军初定,俘虏需要整编,缴获需要消化,防线需要重整,与白家内部的关系也需要进一步梳理……千头万绪,都离不开他的坐镇。
哎!
难啊!!
他取出一枚谢天欢赠予的、散发着清凉水元之气的疗伤丹药服下,暂时压下翻腾的气血。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温和的力量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让他感觉稍微好受了一些,但距离痊愈,还差得极远。
“来人。”他强提精神,声音传出帐外。
“大都督!”亲卫应声而入。
“传令下去,犒赏三军!阵亡将士抚恤加倍,立刻执行。俘虏按原建制分开看管,择其精壮,晓以利害,愿降者打散编入辅兵营,不愿者,暂做苦役,严加看管,待局势稳定后再做处置。”王至诚的命令一条条发出,思路清晰,仿佛刚才的虚弱从未存在。
但亲卫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和案几前未来得及完全清理的点点暗红痕迹,心中却是充满了担忧与崇敬。
大都督,这是以自身的伤势,为边州搏出了一个崭新的未来!
帐外,阳光正好,边州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场辉煌的胜利之后,是更加艰巨的挑战,而他们的主帅,已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