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席卷华尔街的金融风暴,其震感终于越过大洋,在远东的上海滩激起了涟漪。
英文报纸上开始连篇累牍地报道“纽约股市崩溃”、“亿万财富蒸发”、“全球陷入经济恐慌”,消息灵通的华人圈子里,也充满了各种真假难辨的传闻和惊叹。
然而,在贝当路那座看似平静的公馆内,风暴的中心却是一片异样的死寂。
惊心动魄的收割已然完成,如今只剩下最枯燥,却也最至关重要的收尾工作。
书房里,雪茄的烟雾比往日淡了许多。
陈嘉树面前摊开的,不再是行情电报,而是一份份来自瑞士联合银行、 credit Suisse 等多家机构的加密确认函。
沈直和赵启明则像两个刚刚跑完马拉松的选手,面色疲惫,却又带着一种虚脱后的亢奋,低声汇报着最后的资金清算情况。
“陈先生,”沈直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所有空头头寸及期权合约,已按照您的指令,在十一月中旬前全部平仓完毕,扣除所有交易成本、税费及渠道费用后,最终确认汇入我们指定匿名账户的净资金……”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报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数字:
“共计八千九百七十余万美元。”
近九千万美元!
这个数字,如同一记无声的惊雷,在书房里炸响。
赵启明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后怕还是激动。
就连陈嘉树,在亲耳听到这个最终确认的数字时,搭在扶手上的指尖也蜷缩了一下。
这是他穿越过来,撬动历史杠杆所获得的“回报”,足以买下小半个上海滩的惊人财富。
“所有资金已按照您的要求,化整为零,通过多个离岸公司及信托结构,分层转入我们在瑞士三家主要银行的编号账户,相关凭证及密码本,已存入汇丰银行上海总行的顶级保险柜。”沈直补充道,完成了他作为金融操盘手的最后使命。
“很好。”陈嘉树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你们辛苦了,稍后会有丰厚的奖励。现在下去休息吧,记住,管好自己的嘴,这笔钱,目前只存在于瑞士的服务器和我们的脑子里。”
“是,陈先生!” 两人强压着激动,躬身退出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当书房门合拢的声音传来,陈嘉树脸上那层平静的伪装瞬间褪去,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八千九百七十万美元。
这个数字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任何知情者变成潜在的巨大风险。
沈直和赵启明,这两个亲手帮他执行了整个“全球收割”计划的人,知道得太多,太多了。
从最初的建仓,到中间的杠杆操作,再到最后的平多转空,乃至那带来爆炸性收益的期权核弹……他们几乎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唯一完全了解这笔巨额财富来源和操作手法的人。
信任,在如此巨大的利益和秘密面前,是奢侈且危险的。
他不需要共享秘密的伙伴,他只需要绝对的安全。
沉默持续了约莫一刻钟,仿佛是在做最后的确认,也像是在给予那两人生命中最后一段宁静的时光。
终于,陈嘉树停止了敲击。
他伸出手,拿起书桌上那部需要经过总机转接、但线路绝对安全的电话,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立刻接起,那边没有传来任何问候。
“是我。”陈嘉树对着话筒,声音低沉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仓库’里那两批货,可以处理掉了,要干净,用‘糖’。他们房间里的所有纸张、记录,哪怕是一片带字的纸屑,全部收集起来,送到我这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一个沙哑而简短的回应:“明白。”
没有疑问,没有犹豫,只有绝对的服从。
陈嘉树挂断了电话,听筒落回座机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
窗外是上海寻常的喧嚣,而在这栋公馆内,一场无声的清理正在按计划展开。
几个小时后,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在陈嘉树的应允下,一个穿着深色衣服、如同影子般的身影无声地走了进来,将一个装满文件材料的纸箱轻轻放在书桌上。
“先生,事情办妥了,这是从他们房间和随身物品中找到的所有文字资料。”
陈嘉树点了点头,那个身影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消失在门外。
书房里又只剩下他一人。
陈嘉树没有立刻去碰那个纸箱,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这里面装着的是沈直和赵启明存在过的最后痕迹,也是那场惊世金融操作的大部分纸质记忆。
从此刻起,那近九千万美元的秘密,将随着这两个知情人的消失,被彻底封存于瑞士的保险库和他一人的脑海之中。
窗外,夜色开始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