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宫的寂静被林玄(元始)骤然绷紧的心神打破。那丝新降临的恶意,并非之前“抹除”的酷烈,也非“锈蚀”的阴损,而是一种更粘稠、更无处不在的……“衰败”与“混乱”的气息。它如同无形的尘埃,悄然洒向首阳山及其周边区域,融入空气,渗入大地,甚至试图钻入每一个生灵的心念缝隙。
“观察者……改变了策略。”林玄强忍伤势带来的眩晕,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它不再追求瞬间毁灭,而是要让人族在无尽的麻烦中自行腐朽!编辑器仍在深度休眠,他只能凭借自身圣觉去感知,却无法像之前那样精准解析和对抗。
首阳山部落。
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一种莫名的疲惫感和烦躁情绪,开始在部落中弥漫。原本井然有序的分工协作,开始出现各种小纰漏:负责看守粮仓的人打了个盹,导致部分存粮受潮;狩猎队归来的时间越来越不规律,彼此间的配合也多了些不应有的摩擦;甚至连学习刻画符号的年轻人,也显得心浮气躁,错误百出。
内部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整天刻这些鬼画符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当初要不是收留那些外人,我们怎么会惹来这么多麻烦?”
“焱首领是不是太看重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多打点猎物才是正经!”
矛盾仿佛凭空产生,又被无形放大。资源的分配、任务的轻重、甚至一句无心的话语,都可能引发一场争吵。部落的凝聚力,正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悄然流失。
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试图重申“公约”的重要性,召集众人议事,但效果大不如前。族人们似乎更愿意为了一丁点蝇头小利争执,而对长远的发展缺乏耐心。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编辑器……若你在,定能分析出缘由……”林玄在玉虚宫中忧心忡忡,却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代表首阳山文明活力的光晕,在监控中逐渐变得晦暗、驳杂。
就在这时,外部压力也接踵而至。
有熊氏并未远离。在“熵增催化”的暗中影响下,轩辕心中的不甘与掠夺欲被持续放大。他不再强攻,而是采取了更令人恶心的战术——骚扰。
小股有熊氏战士不时出现在首阳山外围,袭击落单的猎人,破坏新开垦的田地,偷窃晾晒的兽皮。他们一击即走,绝不恋战。这种零敲碎打的损失,虽不致命,却极大地消耗着首阳山的精力,加剧了内部的恐慌与抱怨。
更让焱心惊的是,他们在一次击退骚扰的战斗中,从一名有熊氏战士身上,搜出了几片粗糙的骨片,上面赫然刻着模仿首阳山符号的痕迹!虽然歪歪扭扭,错误百出,但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在尝试学习和模仿他们的“文字”和可能蕴含的力量!
技术扩散与竞争,在“观察者”的引导下,以最不友好的方式开始了。
“首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彻底打垮有熊氏!”有激进的猎手请战。
“不行!我们人手不足,防守尚显吃力,主动出击正中对方下怀!”稳健派立刻反对。
内部会议上,争吵再次爆发。焱看着争执不休的众人,感觉部落仿佛一艘行驶在浓雾中的船,四处都是暗礁,而船员们却在为航向争吵不休。
就在首阳山内外交困,渐显疲态之际,那一直沉寂的【大道编辑器】界面,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虽然依旧无法启动,但似乎传递出了一丝极其模糊的警示信息,指向了那弥漫在天地间的、“催生混乱与内耗”的规则源头。
林玄心神一震!“是了……混乱……内耗……此非天灾,乃**!其在催化万物走向无序!”
他虽无法直接对抗,但必须提醒首阳山!
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神念,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投向首阳山,试图传递给焱一个模糊的警示:“坚守本心……秩序……对抗……无序……”
然而,这道神念穿过那弥漫的“熵增”力场时,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和削弱,落到焱的心神中,已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守……序……抗……”
焱正在为部落的困境焦头烂额,接收到这模糊的信息,先是一愣,随即看着眼前争吵的场面,看着那些被随意丢弃、沾染污秽的刻符骨片,看着仓惶不安的族人,他仿佛抓到了一丝灵感!
“都闭嘴!”焱猛地一拍身前石案,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话!外敌还没打进来,我们自己就要先散架了吗?!”
他指着中央那些蒙尘的公约石板:“别忘了我们靠什么守住的部落!不是靠争吵,不是靠退缩,是靠这里的规矩!是靠我们手里的符号!现在,有人想让我们乱,让我们忘掉这些!我们偏不!”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天起,所有争议,依‘公约’裁决,不服者,驱除!所有任务,按‘公约’分配,懈怠者,惩处!所有符号,必须恭敬对待,玷污者,重罚!我们要让规矩,比石头还硬!让我们的心,比火还定!”
他没有提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妙计,只是以一种近乎偏执的态度,强调要回归和强化那套他们赖以生存的“秩序”!
起初,有人不以为然,但在焱的强硬手腕和部分依旧支持他的核心成员推动下,“公约”被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格程度执行起来。争吵被强行压下,分工被明确细化,对符号的学习和使用也被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奇迹般地,当部落重新被强行拉回“有序”的轨道后,那种弥漫的疲惫感和烦躁情绪,似乎被驱散了一些。虽然外部骚扰依旧,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但至少,这艘船稳住了舵,不再随波逐流地偏向混乱的深渊。
首阳山部落的气运光晕,那晦暗驳杂的色彩中,重新透出了一丝坚韧的“秩序”之光,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熵增”的侵蚀。
玉虚宫中,林玄感知到这一幕,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他明白了,“观察者”这“熵增催化”虽毒,却也并非无解。极致的“秩序”与“凝聚力”,正是其克星之一。只是,维持这种秩序,需要强大的领导核心和坚定的信念,对初生的文明而言,负担极重。
“焱……做得很好。”他虚弱地叹息一声。但这还不够,被动防御,终非长久之计。必须尽快恢复,找到主动破局之法。
他看向那依旧黯淡的编辑器,以及道基深处那虽有松动、却依旧顽固的“纪元之锚”,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或许……需要行险一搏了。
而此刻,在远离首阳山的西方,接引与准提看着水镜中那些被“熵增”影响、内部纷争不断、更容易接受“佛法安抚”而西迁的流民部落,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乱世,方显我佛法之珍贵啊。”准提拈花微笑。
混沌深处,“观察者”逻辑核心冰冷地记录着:
【“熵增催化”协议生效中。目标变量(首阳山)内部秩序度下降17%,冲突频率上升32%。外部压力持续。演化速率减缓8%。】
【检测到目标变量出现适应性抵抗(强化内部秩序)。抵抗强度:低。持续施加压力,观察其秩序维持成本及崩溃临界点。】
银光流转,那无声的侵蚀,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