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门的微光在草原夜空下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最后一缕光丝落在陈溯掌心时,他腕间的沙漏突然震颤了一下——玻璃罩里的金沙流速慢了半拍,原本堆积在底部的细沙,竟有几粒逆着重力往上飘,与怀表表面的七道螺旋暗纹缠在一起,泛出淡淡的金芒。凌霜站在他身侧,指间的戒指也跟着发烫,戒面的霜花纹路映着月光,像极了记忆里祖母缝在衣角的图腾,隐隐指向远处那座被夜色浸得发沉的石质祭坛。
“沙漏的反应越来越明显了。”陈溯低头看了眼腕间的计时器,金沙已经漫过了“百次重启”刻度线的第三格,每一粒沙子落下的声音,都像在敲打着神经,“第七轮回的试炼,恐怕比前几次都要险。”
凌霜轻轻“嗯”了一声,往前迈了两步,靴底踩过枯黄的草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夜风卷着酥油的香气从祭坛方向飘来,那是牧民常年祭拜留下的味道,混着沙棘果的微酸,让这满是压迫感的深夜,多了几分烟火气。陈溯立刻跟上,伸手虚扶在她身后——前六十多轮轮回里,草原上的未知陷阱太多,他早已习惯将她护在自己能触达的范围里,哪怕这一轮,他们已经多了怀表与戒指的羁绊。
走近了才看清,祭坛是用整块青灰色岩石雕成的,碑面布满了扭曲的纹路,像是被草原的风沙啃噬过,又像是某种未被破译的古老文字。陈溯伸手碰了碰碑面,指尖刚触到冰冷的石头,那些纹路突然亮起青蓝色的光——光纹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很快蔓延到手腕,与怀表的金芒交织在一起,竟在半空中投射出两道模糊的人影。
“这是……”凌霜的声音带着惊讶,她往前凑了凑,目光死死盯着那两道人影。陈溯眯起眼,心脏猛地一缩——男人穿着褪色的军绿色外套,袖口磨得发白,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匕首,眉眼间的轮廓,和他藏在抽屉里的祖父旧照片几乎重合;女人则穿着蒙古族的蓝色长袍,怀里抱着几株沾着泥土的沙棘苗,发间别着的银饰,花纹竟与凌霜戒指上的完全一致。
“是我的祖父,还有你的祖母。”陈溯沉声道,喉结动了动。他曾在家族的老箱子里翻到过祖父的日记,里面只字未提黑砂封印的细节,只在最后一页画了个与这祭坛相似的符号,当时他以为只是随手涂鸦,现在看来,那是祖父早就留下的线索。
下一秒,人影突然动了起来。男人将匕首指向地面一团翻滚的黑色雾气,雾气里隐约传来尖啸声,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木头——那是黑砂能量!女人却突然冲上前,伸手拦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不能烧!这片草甸是牧民冬天的口粮,烧了它们,牛羊会饿死,人也会活不下去的!”
“不烧黑砂,整个草原都会被污染,到时候别说草甸,连暗河的水都会有毒!”男人的声音带着决绝,匕首的刀刃泛起冷光,“只能选一个,你不懂吗?”
陈溯的呼吸顿了顿,他终于明白祖父日记里的遗憾是什么了。可还没等他细想,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男人的匕首猛地转向女人,原本清澈的眼神变得冰冷;女人怀里的沙棘苗瞬间枯萎,化作黑砂,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滴,朝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牧民帐篷蔓延!
“不要!”凌霜失声喊道,她下意识往前冲,却被陈溯一把拉住。就在这时,陈溯眼前的画面也变了——他看见凌霜站在黑砂里,手里的戒指落在地上,戒面沾着黑灰,她看着自己,眼神没有半分温度:“我选牧民,黑砂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不想再跟着你冒险了。”
“凌霜?”陈溯愣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前六十多轮轮回里,凌霜就算被黑砂伤得浑身是血,也会笑着对他说“再试一次”,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眼前的“凌霜”眉尖没有皱起——每次她担心他时,都会下意识皱着眉,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幻象根本模仿不来。
手腕间的沙漏突然加速,金沙“簌簌”落下,像是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就在陈溯犹豫的瞬间,掌心突然传来一阵暖意——是怀表!怀表的金芒透过衣料渗出来,同时,凌霜的手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戒指烫得惊人,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陈溯,别信!这是幻象!用戒指传能量,我们一起打破它!”
陈溯猛地回过神,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记忆都翻涌出来——暗河底,凌霜为了帮他取黑砂样本,不顾危险潜入污染水域,上来时嘴唇都发紫;雪山脚下,他被黑砂影子兽抓伤,凌霜用戒指的能量为他疗伤,自己却因能量透支晕倒;甚至在最绝望的第58轮轮回,城市被黑砂淹没,凌霜还攥着半块干粮,塞到他手里说“先吃,你还要带着我们出去”。
这些真实的片段像暖流,顺着他的掌心,通过相握的手,一点点传递到凌霜的心里。凌霜也同时将自己的心意注入戒指——她想起陈溯在废弃矿洞为了护她,用后背挡住落下的石块,肩膀肿得老高却笑着说“没事”;想起他每次制定计划时,都会先问她“你觉得这样安全吗”;想起他总把最后一口水留给自己,说“我不渴,你喝”。
两道能量在相握的手心里共振,形成一道耀眼的金芒。陈溯猛地睁开眼,拉着凌霜一起冲向石碑,两人的手掌同时按在发烫的碑面上。金芒顺着碑面的纹路蔓延,那些扭曲的幻象像被阳光照到的雪,瞬间融化消散。
“你们通过了第一重试炼。”苍老的声音从石碑里传来,两道清晰的残魂缓缓浮现,正是刚才的男人和女人。祖父的残魂看着陈溯,眼神里满是欣慰:“当年我差点为了快速封印,忘了守护的初心——守护不是毁掉一样东西去救另一样,而是要找到既能保草原,又能护牧民的办法。”
“取舍可以有,但不能背离本心。”凌霜的祖母看着凌霜,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稀世珍宝,“你们比我们当年更勇敢,也更懂彼此。”
话音落下,两道残魂化作金色的微光,一半融入陈溯的怀表,让怀表表面的第一道螺旋暗纹彻底亮起;一半缠上凌霜的戒指,让戒面的霜花纹路多了几分暖意。陈溯低头看了眼怀表,表盘里的金芒跳动着,像是有了生命。凌霜也抬起手,戒指的温度刚刚好,像是祖母的手在轻轻握着她。
腕间的沙漏慢了下来,金沙不再狂躁,而是顺着玻璃壁缓缓落下。陈溯转过身,伸手将凌霜揽进怀里,怀表贴在她的后背,传递着温暖:“不管以后遇到什么选择,我的决定里,永远有你。”
凌霜埋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不管你选什么,我都信你。”
夜风依旧吹着草原,祭坛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可陈溯和凌霜都知道,这只是第七轮回的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的试炼在等着他们,还有更危险的真相在等着被揭开。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独自前行,而是带着祖辈的期望,带着彼此的羁绊,一步步朝着终结“百次重启”的目标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