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夜,清晨的草原裹在一片素白里,新“沙漏书店”的玻璃窗上,昨晚陈玥画的沙枣树霜纹还在,只是枝桠间积了层薄雪,像缀了圈细碎的银。陈溯醒得比闹钟早,一睁眼就想起昨晚攥在手里的铜片——那枚刻着沙漏纹路、缺了星芒口的铜片,此刻正躺在床头柜的玻璃罐里,和老周修表剩下的铜屑放在一起,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轻手轻脚起身,没吵醒隔壁房间的陈玥。走到客厅时,看见老周坐在餐桌旁,手里擦着怀表,桌上摆着刚煮好的奶茶,奶皮浮在表面,散着热气。“醒了?”老周抬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刚想去叫你,昨晚阿强说,你攥着个铜片琢磨到半夜。”
陈溯坐下,把玻璃罐推到老周面前:“您帮看看,这铜片是什么来头?昨晚在柜台底下捡的,看着像‘沙漏计划’的标记。”老周放下怀表,拿起铜片凑近眼前,又从口袋里摸出个放大镜——镜片是他修表用的,边缘有些磨损。“这纹路确实像,”他指着铜片上模糊的线条,“我年轻时在矿上给‘沙漏计划’修过仪器,见过类似的标识,只是没这么小,也没这个星芒缺角。”
“对了,”老周突然想起什么,从工具箱里翻出张泛黄的纸,“这是我当年记的笔记,上面画过仪器的零件图,你看——”纸上的草图里,有个零件的纹路和铜片相似,旁边写着“核心感应片,嵌于沙枣树”。陈溯的目光顿住,昨晚阿强带来的纸条上,刚好写着“西坡老树下,有芯待寻”。
两人正琢磨着,门外传来敲门声,陈玥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林深,肩上扛着个布包,雪粒沾在他的帽子上。“陈溯哥,老周叔,”他把布包放在地上,“我爷爷让我来送点沙枣干,说你们煮奶茶用得着。对了,爷爷还说,西坡那棵老沙枣树最近有点怪,夜里总听见‘沙沙’响,不像风吹的,倒像有人在跟树说话。”
陈溯心里一动:“你爷爷去过西坡?”
“昨天去巡林,”林深点头,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他说老树下有串脚印,不是牧民的靴子印,鞋底沾着绿苔藓,像是从生态观测站那边来的。观测站不是早就没人了吗?”
正说着,阿强从外面跑进来,脸色比外面的雪还白:“溯哥!不好了!书店里的‘终章沙漏’出问题了!”
几人赶紧往书店跑,刚进门就看见柜台里的沙漏——原本慢慢流转的石英砂全凝在了半空,表面覆着层薄霜,像被冻住了一样,沙漏壁上还隐隐映着淡褐色的纹路,像沙枣树皮的肌理。老周伸手碰了碰沙漏壁,霜层没化,反而更厚了些:“这不是自然结冰,是磁场异常——有人在干扰沙漏的能量。”
陈溯的目光落在沙漏壁的褐纹上,突然想起昨晚瞥见的苏棠——她腰间的工具带,好像就挂着块类似铜片的东西。“我去趟旧物铺。”他抓起外套,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苏棠站在雪地里,手里攥着个罗盘,脸色冷得像冰。
“你手里有‘核心感应片’?”苏棠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直盯着陈溯的口袋——昨晚他攥着铜片时,大概被她看见了。没等陈溯回答,她就把罗盘递过来,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钉在西坡的方向,罗盘表面浮起和沙漏壁一样的褐纹,“这铜片是我爸留下的,十年前他失踪前,说‘感应片能找着核心,可别被假信号骗了’——现在沙漏的异常,就是假信号搞的鬼。”
陈溯把铜片从口袋里拿出来,递到苏棠面前。她的指尖碰到铜片时,突然顿了顿,眼尾的冷光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是我爸的那片……他说这片感应片缺了星芒口,要和‘星轨齿轮’配着用,才能辨出真核心。”她转身往旧物铺走,“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旧物铺里堆着各种老物件,货架上摆着修到一半的钟表、缺了角的陶罐,墙角的炉子上煮着水,冒着白气。苏棠蹲在柜台后,掀开一块旧绒布,露出个半旧的沙枣木沙漏——和书店的“终章沙漏”很像,但沙漏中间的齿轮是铜制的,齿牙上嵌着细铜屑,在光里闪着微光。“这是我爸当年做的‘星轨沙漏’,齿轮能感应核心的能量,可之前一直转不起来,直到昨晚你拿着感应片经过,它才动了一下。”
她把铜片贴在沙漏旁,铜制齿轮突然“咔”地一声,开始缓慢转动,指针扫过西坡的方向时,齿轮表面浮起淡褐色的纹路,和书店沙漏壁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你看,”苏棠指着纹路,“这纹路是沙枣树的‘能量印记’,真核心的印记会跟着星象动,假信号的印记是死的——可我爸没说怎么分,笔记里只写了‘褐纹映星芒,芯在树中央’。”
陈溯凑过去,看着齿轮上的褐纹,突然想起老周笔记里的草图:“您说的‘星轨齿轮’,是不是要和沙漏的能量连起来?老周叔有张零件图,上面写着‘核心感应片嵌于沙枣树’,说不定核心就在西坡那棵老沙枣树下。”
“可假信号怎么办?”苏棠的手按在齿轮上,齿轮慢慢停了下来,“如果我们找错了,沙漏的能量可能会紊乱,到时候不光书店的沙漏,整个草原的磁场都可能出问题——我爸当年就是因为反对‘沙漏计划’搞假信号,才被人盯上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苏棠瞬间站起身,从腰间的工具带里摸出把小刻刀,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有人跟着我们。”她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看见雪地里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手里拿着个和书店一模一样的沙漏,沙漏里的砂粒逆向流动,在雪光里泛着冷白的光。
“是‘沙漏计划’的余党,”苏棠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也在找核心,想把核心的能量据为己有。我们得赶紧去西坡,在他们之前找到真核心——不然等假信号完全覆盖,就来不及了。”
陈溯点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刚到门口,就看见陈玥、老周和林深站在雪地里,手里拿着手电筒和老周的工具箱。“我们跟你们一起去,”陈玥的眼神很坚定,“多个人多份力,而且爷爷说,那棵老沙枣树是‘新生林’的根,不能出事。”
老周把工具箱往肩上扛了扛,手里攥着怀表:“我这怀表能测磁场,假信号靠近了会响,咱们小心点,应该能避开。”
林深从布包里拿出个小木牌,是枚“守护徽章”,上面刻着老沙枣树的图案:“爷爷说,带着这个,能让树‘认’我们——他守林这么多年,总说树是有灵性的。”
苏棠看着眼前的几人,眼尾的冷光软了些,她把铜片递给陈溯:“你拿着感应片,靠近核心时它会发烫。我来带路,我爸以前带我去过西坡,知道近路。”
雪还在下,几人的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一串,朝着西坡的方向走。陈溯攥着铜片,指尖能感觉到细微的温度,他抬头看向前面苏棠的背影,她的皮夹克下摆被风吹得晃动,腰间的工具带发出轻微的铜响,像在和手里的铜片呼应。老周的怀表在口袋里轻轻滴答,林深手里的“守护徽章”映着雪光,陈玥走在他身边,小声说着小时候在草原上追着沙枣林跑的事。
走到半山腰时,苏棠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的破庙:“我们先去庙里躲躲雪,等雪小了再走——这庙是我爸以前常来的地方,里面应该安全。”
庙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里面积着层薄灰,墙角堆着牧民留下的干草。苏棠点燃打火机,干草的火苗亮起,照亮了庙里的墙壁——墙上画着棵沙枣树,树干上嵌着个沙漏的图案,沙漏的指针指向西坡,旁边写着行模糊的字,仔细看能认出是“霜降寅时,芯有回应”。
“这是我爸画的,”苏棠的声音轻下来,伸手摸了摸墙上的画,“他说核心的能量在霜降那天最旺,寅时三刻会有‘活的回应’——今天就是霜降。”
陈溯走到墙前,看着墙上的字,又看了看手里的铜片,突然觉得所有的线索都串了起来:铜片的星芒缺角、罗盘的西坡指向、墙上的霜降寅时、老沙枣树的奇怪声响……这些好像都是在指引他们,找到那个藏在树里的核心。
就在这时,老周的怀表突然“叮”地响了一声,声音急促起来。“不好,假信号靠近了!”老周赶紧把怀表掏出来,指针疯狂转动,指向庙门的方向,“他们跟过来了!”
苏棠立刻吹灭干草,庙里重新陷入黑暗,只有雪光从门缝里透进来。“你们躲到干草堆后面,”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去西坡——记住,寅时三刻前一定要找到核心,不然就来不及了。”
陈溯刚想阻止,苏棠已经拉开庙门,冲进了雪地里,她的皮夹克在雪光里闪了一下,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老周的怀表声慢慢变远,说明她把人引走了。
“我们赶紧走!”陈溯拉起陈玥的手,老周和林深跟在后面,几人从庙后门出来,朝着西坡的方向快步走。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老周的怀表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提醒他们假信号还在附近。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前面终于出现了老沙枣树的身影——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树枝上积满了雪,像披了件白外套。陈溯走到树下,攥着铜片的手突然发烫,铜片上的沙漏纹路亮了起来,和树干上的纹路慢慢重合。
“就是这里!”陈溯激动地说,老周赶紧拿出工具箱,里面装着修表用的小工具,“我们得小心点,别伤到树干——这树是‘新生林’的根,不能毁了。”
林深蹲在树下,把“守护徽章”放在树干上,徽章的纹路和树干的纹路慢慢贴合,发出淡淡的绿光。“爷爷说的没错,树‘认’我们了!”他高兴地说。
陈玥从背包里拿出沈时寄来的样书,翻开最后一页,沈时写的那句话在雪光里格外清晰:“所谓终章,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新故事的序章。”她抬头看向陈溯,笑着说:“哥,我们好像真的要找到答案了。”
陈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拿起老周递来的小螺丝刀,轻轻碰了碰树干上和铜片重合的纹路。就在这时,树干突然“嗡”地轻颤起来,表面的雪粒簌簌落下,褐纹慢慢亮起,在树干中央聚成个拳头大的光点——那就是核心的位置。
“找到了!”老周的声音里带着激动,怀表的滴答声变得平稳,说明假信号已经离得很远了。
陈溯看着眼前的光点,又想起苏棠引开敌人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很暖。他知道,他们不是在独自寻找答案,苏棠的父亲、老鬼、沈时、还有草原上的每一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这个藏在沙枣树下的秘密。
雪慢慢小了,月光从云层里透出来,照在老沙枣树上,光点的光芒越来越亮,映着几人的脸。陈溯攥着铜片,慢慢靠近光点,他知道,寅时三刻快到了,他们很快就能解开“沙漏计划”的秘密,让这片草原再也没有重启的困扰,只有永远流转的温暖和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