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的单向玻璃前，烟雾缭绕。
周卫国掐灭第七支烟，目光死死锁定着隔离室内的青年。林风正盘膝而坐，周身有肉眼可见的灰色气流缓缓旋转，每一次吐纳都让监测仪器上的数据产生细微波动。
“三天了。”身旁传来低沉的声音。
李振国将军双手抱胸，肩章上的将星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这位从南疆战场走出来的老兵，此刻眉头紧锁的程度不亚于面对一场边境冲突。
“他的配合度超出预期。”周卫国沙哑开口，“所有测试项目都完成，没有一丝抗拒。甚至主动提供了昆仑地下的详细情况——虽然那些内容听起来像神话故事。”
“太配合反而让人不安。”李振国转过头，眼中锐利如刀，“老周，风暴要来了。全球二十三个监测点同时示警，北美那边昨天刚把预警等级提到橙色。我们必须在第一波浪潮拍过来之前，确定一件事——”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砸得沉重：
“这个林风，到底是修补裂缝的针，还是撕开裂缝的刀。”
隔离室内，林风睁开了眼睛。
混沌气流应念收束，敛入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玻璃后面那些目光的重量——审视、疑虑、权衡，还有一丝被隐藏得很好的恐惧。人类面对未知事物时最本能的反应。
“林先生，今日的精神感应测试可以开始了吗？”
陈静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助手。这位女研究员眼中有血丝，显然又熬了通宵，但精神状态却异常亢奋。对于科学家来说，一个颠覆现有认知的研究对象，其诱惑力不亚于沙漠中的清泉。
“陈博士，你相信灵气复苏吗？”林风忽然问道。
陈静动作顿了顿，将测试仪器连接上林风太阳穴的贴片：“三天前不信。但现在，当仪器告诉我你体内的能量反应相当于一座小型水电站，而你的细胞端粒长度是常人的三倍时——我只能说，科学需要新的范式。”
“端粒？”
“衰老的生物标记。理论上，你的生理年龄应该停留在二十岁，直到……”她敲下启动键，“至少两百年后。”
仪器嗡鸣作响。
这次不是能量测试，而是精神感应。屏幕上开始闪现一系列快速变化的图像——古代符文、星图、人体经络、还有各种难以名状的几何结构。测试原理很简单：如果林风真的继承了某种古老传承，那么看到这些符号时，大脑会产生特殊反应。
林风安静地看着。
前三十张图像，他毫无波动。第三十一张，一幅残缺的昆仑山势图出现时，他体内的数据流突然自主激活。
【检测到低维信息载体·正在匹配传承记忆库】
【匹配完成：昆仑九脉镇封图（残缺度73%）】
【缺失部分补全中……补全失败·需要更高权限】
【建议：询问载体来源】
“这张图，”林风开口，“你们从哪得到的？”
陈静眼神一亮：“去年在青海一处汉代墓葬出土的帛书残片。我们原以为是神话想象，但地貌特征与真实的昆仑山脉有41%的吻合度——你认得？”
“这是镇封图。”林风盯着屏幕上扭曲的线条，“但不是完整版。九条龙脉的走向错了三条，主祭坛的位置偏差了十五公里。如果按这个图去昆仑找东西，会死。”
观察室里，李振国猛地直起身。
周卫国已经抓起通讯器：“立刻调取青海三号墓的全部发掘资料！加密等级提到最高！”
隔离室内，测试还在继续。
第五十七张图像闪过时，林风突然闷哼一声。那是一团混沌的色块，毫无规律可言，但就在看到的瞬间，他体内的数据流疯狂暴走！
【警告！检测到‘寂灭纪元’污染印记！】
【自动启动净化协议……净化失败·当前权限不足】
【建议：立即销毁该信息载体！】
“关掉！”林风低喝，额角青筋暴起。
陈静慌忙切断图像源。但已经晚了——林风周身的混沌气流失控般爆发，灰色的雾霭瞬间充斥整个隔离室！仪器屏幕炸开一连串火花，警报声响彻基地！
“能量峰值突破临界点！”
“空间曲率异常！室内重力波动达到0.5个G！”
“快启动紧急抑制场！”
隔离室四角升起四根金属柱，淡蓝色的能量网交织成型，试图压制暴走的混沌气流。然而那些灰色的雾霭如有生命般，轻易撕开了能量网，反而顺着金属柱反向侵蚀！
林风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意识深处，数据流正在与某种极其古老、极其黑暗的存在对抗。那团色块根本不是图像——它是一个印记，一个烙印，一个纪元毁灭后残留的诅咒！
“所有人员撤离！”周卫国在广播里怒吼。
“不行！抑制场失效了！混沌能量正在渗透隔离层！”
“那就启动三级封锁！绝不能让它扩散到——”
话未说完，隔离室内的混沌气流突然一滞。
林风抬起头，眼中流转着金银双色的符文。他艰难地抬起右手，五指虚握，那些狂暴的灰色雾霭如退潮般向他掌心汇聚，压缩，最终凝成一颗核桃大小的混沌珠。
珠体表面，有细密的裂纹时隐时现。
“刚才那是什么？”林风声音沙哑，冷汗浸透了作战服。
正惊魂未定的陈静从操作台后探出头：“一张考古队在中亚荒漠发现的岩画拓片，年代无法测定，但碳十四显示至少万年以上。我们只是把它混在测试图像里……”
“销毁它。”林风站起身，手中的混沌珠缓缓旋转，“所有副本，所有记录，所有见过它的人都需要隔离检查。那不是人类该接触的东西。”
“你确定？”
“确定。”林风看向单向玻璃，“因为刚才如果不是我体内有昆仑祭坛的传承保护，现在这间基地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死寂。
长久的死寂后，观察室的门开了。
周卫国和李振国并肩走进来，身后跟着四名全副武装的特勤人员——但他们的枪口没有指向林风，而是戒备地环视四周，仿佛空气中隐藏着看不见的敌人。
“解释。”李振国只说了一个词。
林风摊开手掌，混沌珠悬浮而起：“那团色块是一个标记，就像野兽用气味圈定领地。只不过这个‘野兽’，是以毁灭世界为食的存在。它在万年前来过地球，留下了印记。而现在灵气复苏，印记被激活了。”
“你是说，有东西要回来？”
“不是要回来。”林风摇头，“是已经来了。只是还被挡在‘门’外。”
他指向屏幕残留的最后影像——那团混沌色块在数据流的反向解析下，显露出了极其模糊的轮廓：无数扭曲的触须，一只巨大的独眼，还有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寂灭者。”林风吐出这三个字时，隔离室的温度骤降了五度，“这是传承记忆里对它们的称呼。上一个灵气纪元，就是被它们终结的。”
周卫国深吸一口气：“所以昆仑祭坛选中你，是为了……”
“为了抵抗。”林风接话，“但我不确定自己够不够格。传承是不完整的，我的力量才刚刚苏醒。而按照刚才印记的强度推算，第一波真正的入侵，不会超过三个月。”
李振国突然转身，对特勤队长下令：“传我命令，全军进入三级战备状态。所有异常现象监测点汇报频率提到每小时一次。另外——”他看向周卫国，“启动‘补天计划’吧。时间不等人了。”
周卫国沉重地点头，然后看向林风：“我们需要你配合进行战斗适应性训练。不是测试，是真刀真枪的训练。会有伤亡风险，你可以拒绝。”
“我参加。”林风没有任何犹豫，“但有个条件。”
“说。”
“训练结束后，我要去上海。”
两位高层对视一眼。周卫国皱眉：“为什么是上海？”
“因为刚才抵抗印记时，我‘看’到了。”林风眼中金银符文再次流转，“黄浦江底，有东西要醒了。最多七十二小时。而那里的人口密度，你们比我清楚。”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基地的紧急通讯频道突然炸响：
“报告！上海监测站异常数据飙升！黄浦江陆家嘴段水体灵气浓度突破临界值！江底检测到大规模生命反应！重复，检测到——”
通讯被刺耳的杂音打断。
紧接着，整个基地的灯光同时闪烁，所有电子设备屏幕都浮现出诡异的波纹，仿佛有什么巨物在水下翻身。
林风手中的混沌珠剧烈震颤起来，表面裂纹蔓延。
【警告：检测到‘次级混沌变异体’苏醒波动】
【坐标：北纬31°14′32″，东经121°29′18″】
【预计完全苏醒时间：68小时14分22秒】
【威胁等级：城市级】
数据流在意识中冰冷地报时。
林风握紧混沌珠，看向窗外——东方地平线的方向，上海就在那里。
而这一次，没有选择题了。
针也好，刀也罢，总得有人站在裂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