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阳光比昨天更暖些,透过薄纱窗帘,在安欣的被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罗洪钢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手里握着一个苹果,水果刀在他指尖灵活转动,一条完整的苹果皮顺着刀刃滑落,落在白色的餐盒里。安欣靠在床头,眼神轻轻追着他的动作,嘴角噙着浅淡的笑——他削苹果的样子总是很认真,连果皮都要削得均匀,说是“这样吃着不硌嘴”。
“慢点削,别割到手。”安欣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放在被子上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安心。
罗洪钢抬头看她,眼底漾着柔意:“放心,削了这么多年,早熟练了。”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起一块递到她嘴边:“尝尝,昨天刚买的,脆甜。”
安欣张嘴接住,苹果的清甜在舌尖散开,刚想说什么,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苏烈”两个字跳得显眼。罗洪钢擦了擦手,拿起手机,对安欣做了个“我去阳台接”的手势,轻手轻脚走到阳台。
“罗洪钢!你小子够不够意思?”电话刚接通,苏烈带着点怒气的声音就冲了出来,背景里还能听到苏子黎轻轻拉劝的声音:“安欣生病住院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跟我通个气?要不是昨天跟老四喝酒,他喝多了漏嘴,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你把我当兄弟吗?”
罗洪钢靠在阳台栏杆上,听着苏烈的“控诉”,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苏烈就是这样,嘴上厉害,心里比谁都急。他放低声音,免得吵到病房里的安欣:“不是故意瞒你,前几天安欣刚手术,情况不稳定,我怕你跟子黎担心,想着等她醒了、情况稳了再跟你们说。”
“稳了也该早点说啊!”苏烈的语气软了些,却还是带着点不依不饶:“子黎知道了一晚上没睡好,就念叨着要来看安欣。”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苏子黎温柔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罗总,安欣姐现在怎么样了?手术还顺利吗?我们明天上午去医院看她,可以吗?我还买了她喜欢的向日葵,想着放在病房里能让她开心点。”
“当然可以,她醒了没多久,正念叨着好久没见你了。”罗洪钢的声音放得更柔:“你们明天过来不用带太多东西,医院里放不下,人来就好。”
挂了电话,罗洪钢看着楼下的小花园,心里暖融融的——有这些朋友记挂着安欣,她肯定会更开心。他转身回病房,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安欣正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是子黎吧?我听见她的声音了。”
“嗯,她跟苏烈明天来,还说要给你带向日葵。”罗洪钢走回床边,拿起一块苹果喂她:“你要是精神好,明天就能跟她好好聊聊天。”
安欣点了点头,靠在他肩膀上,声音轻轻的:“真好,好久没跟子黎一起逛街了,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去买新裙子。”
安欣靠在罗洪钢怀里慢慢睡着了,呼吸均匀而轻浅。罗洪钢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平,掖好被角,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想起还有个电话要打——罗兰州,他的亲姐姐,之前因为家里的事被送到国外,这么多年一直没怎么联系,安欣生病的事,他该跟姐姐说一声。
他走到走廊尽头,拨通了罗兰州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传来罗兰州略带疲惫的声音:“洪钢?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姐,跟你说个事,安欣生病了,刚做完手术,现在没什么大碍了。”罗洪钢的声音放得轻:“之前事多,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她醒了,跟你报个平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罗兰州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怎么回事?什么病?手术顺利吗?”
“胃癌晚期,不过手术很成功,现在脱离危险期了。”罗洪钢顿了顿,补充道:“你别担心,后续治疗都安排好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就好……”罗兰州松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愧疚:“我现在在欧洲,手里的项目走不开,暂时回不去,你替我跟安欣说声抱歉,等我忙完了就回去看她。”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洪钢,安欣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辜负她,不管以后怎么样,都要好好护着她,知道吗?”
“姐,我知道,我不会辜负她的。”罗洪钢郑重地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老爷子的声音,带着点激动的颤音:“洪钢?你在跟谁打电话?叫‘姐’?是兰州吗?”
罗洪钢回头,看到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眼睛亮得吓人——老爷子这些年一直惦记着罗兰州,总说“当年是我对不起这孩子”,却一直没敢主动联系。罗洪钢心里一动,故意把手机音量调大些:“姐,安欣这边你放心,有我在,肯定能照顾好她。”
老爷子一听,快步走过来,抓住罗洪钢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恳求:“洪钢,把电话给我,我跟兰州说两句,就两句。”
罗洪钢看着老爷子泛红的眼眶,点了点头,把手机递给他。老爷子接过手机,手都在发抖,对着听筒轻声喊:“兰州?是你吗?”
电话那头的罗兰州明显愣了,罗洪钢能听到听筒里传来的急促呼吸声,大概是想挂电话,却又没挂。过了几秒,听筒里还是没声音,老爷子却没放弃,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愧疚:“丫头,是爷爷对不住你。这么多年,你是不是还恨爷爷当初把你送到国外?是不是还怪爷爷没护好你和你妈?”
“爷爷,没有。”罗兰州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点哽咽,却很轻:“我从来没怪过您,只是……只是这些年不知道怎么跟您联系。”
“真的吗?”老爷子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个得到糖的孩子,声音都在发颤:“那你……你能回来看看爷爷吗?当年的事,是罗洪升和他妈妈的错,是爷爷糊涂,没查清真相,让你妈受了委屈,让你和洪钢受了苦……爷爷对不住你们。”
罗洪钢站在一旁,看着老爷子佝偻的背影,眼眶也有些红——这么多年,老爷子心里一直装着这份愧疚,只是没机会说出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就在老爷子以为罗兰州不会答应,脸上露出失落时,罗兰州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点坚定:“爷爷,您别难过,我过段时间就回去看您。”
“好!好!好!”老爷子一连说了三个“好”,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却笑得像个孩子:“爷爷等你,在家里给你做你小时候爱吃的红烧肉。”
“嗯,爷爷,您保重身体。”罗兰州顿了顿,又说:“您把电话给洪钢吧,我跟他说两句。”
罗洪钢接过手机,听到罗兰州说:“洪钢,安欣那边你多费心。等你和安欣办婚礼的时候,我一定回来,给你们当证婚人。”
“行,姐,我等你回来。”罗洪钢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挂了电话,老爷子还沉浸在喜悦里,拍了拍罗洪钢的肩膀:“好啊,兰州肯回来就好,我们罗家,终于能团聚了。”
他顿了顿,看着病房的方向:“我先回去了,你好好陪安欣,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爷爷您慢走。”罗洪钢送老爷子到电梯口,看着电梯门关上,才转身回病房。
罗洪钢回到病房时,安欣还在睡着,只是眉头轻轻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他走到床边,轻轻坐在小凳上,伸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指尖蹭过她温热的皮肤,心里瞬间软了下来。
他看着安欣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鼻子小巧,嘴唇因为刚吃了苹果,还带着点水润。他想起手术前她害怕却强装镇定的样子,想起她醒来说“猪头,你瘦了”时的心疼,想起他们约定好去大理看洱海、去瑞士看雪山,心里默默念着:宝贝呀,听话一点,乖一些。别放弃,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知道,安欣的康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未来可能还会有疼痛和不适,可只要他在,只要他们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他握住安欣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传递过去,像是在给她传递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