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观察室的灯光调得很暗,只有床头的小灯亮着,暖黄色的光刚好罩住病床上的安欣。她还在睡,眉头偶尔轻轻皱一下,像是还在做着不安稳的梦,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药液顺着软管缓缓滴入血管,和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声音一起,构成了病房里唯一的节奏。
罗洪钢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指尖刚碰到安欣没输液的那只手,手机就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屏幕,是马山打来的,轻手轻脚地走到走廊接电话,生怕吵醒安欣。
“总裁,有件事得跟您说一下。”马山的声音压得很低:“野猫和四总那边知道了夫人被绑架的事,他手下的人看到我们去废弃工厂,转头就告诉了他。还有……四总知道后,没忍住,跟安总说了。”
罗洪钢的眉头瞬间皱起。野猫老四是道上的人,为人还仗义,帮他是理所应当,知道这事也倒没什么;可老四是安承阳的发小,出了名的藏不住话,这事传到安承阳耳朵里,怕是要出事。
“安承阳什么反应?”罗洪钢问。
“安总倒没说什么,就问了句夫人现在怎么样,我说您在医院陪着,没大事。但安承沫先生好像也知道了,刚才给四总打电话,语气挺冲的,估计要找您。”马山的话刚说完,罗洪钢的手机就又震了,屏幕上显示着“安承沫”三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还没等开口,安承沫的声音就像连珠炮一样炸了过来:“罗洪钢!我妹呢?她怎么样了?被绑架了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和我哥!”
“承沫,你先别激动。”罗洪钢的声音放得很柔,尽量安抚她的情绪:“安欣现在在医院,轻微脑震荡,缝了几针,没大事,还在睡。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而且当时情况紧急,我得先找她。”
“没大事?被人绑架到地下室,差点出大事,你跟我说没大事?”安承沫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压抑不住的怒火:“罗洪钢,你不是说会保护好她吗?你就是这么保护的?如果不是叶子找你,是不是等我妹真出了事,你才会告诉我们?”
罗洪钢沉默了。他没法反驳,安承沫说的是事实——是他没保护好安欣,是他让她陷入了危险。
“我要看看我妹。”安承沫的语气不容拒绝:“你把手机投屏,我要亲眼看到她没事。”
罗洪钢走回观察室,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连接了病房的投屏设备。很快,墙上的屏幕亮了,安承沫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的眼睛红红的,头发有点乱,显然是刚听到消息就急着打电话,旁边还坐着安承阳,脸色也不太好,但比安承沫冷静些。
屏幕里,安承沫的目光立刻落在病床上的安欣身上,看到她额角的纱布,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小欣……她怎么伤成这样……罗洪钢,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跟你有关?”
“是罗洪升,还有肖倩。”罗洪钢低声说:“他们已经被警方通缉了,证据确凿,会受到法律制裁的。”
“罗洪升?你那个弟弟?”安承阳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早就知道他对你有意见,为什么不早点提防?还抢了我们那批货,现在又要让小欣陷入这种危险里。”
罗洪钢的喉结动了动,愧疚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是我的错,我没料到他会对小欣下手,是我没保护好她。”
“错了有什么用?”安承沫擦了擦眼泪,语气又变得激动起来:“这次是运气好,小欣没事,那下次呢?罗洪升还有没有同伙?会不会再有人找小欣麻烦?罗洪钢,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吗?”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看不如让小欣出国吧,去我那里,我和承阳照顾她。国内太不安全了,留在你身边,她就是你的软肋,总有人会盯着她下手!”
“出国?”罗洪钢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承沫,再等等,我会处理好后续,我会保护好她,不用出国。”
“处理好?你怎么处理?”安承沫反问:“你能保证以后再也没人找她麻烦吗?你能保证她每天都平平安安的吗?罗洪钢,你不能!你身边的危险太多了,小欣留在你身边,就是在冒险!”
屏幕旁边的安承阳轻轻拍了拍安承沫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点,然后看向罗洪钢,眼神里带着理解和担忧:“洪刚,承沫的话虽然冲,但也是为了小欣好。你现在的情况,确实复杂,罗洪升敢对你的人下手,敢对我下手,保不齐还有其他人会动心思。小欣是我们唯一的妹妹,我们不能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也许让小欣出国,真的是最好的办法。先去承沫那里待一段时间,等这边的事情都平息了,再做决定。你也知道,承沫在国外的人脉广,能照顾好小欣。”
罗洪钢看着屏幕上安承阳认真的眼神,又转头看向病床上的安欣——她还在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看起来那么脆弱。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他能保护好她,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能保证吗?这次罗洪升的事,已经让他心有余悸,如果下次再有人把目标对准安欣,他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及时赶到吗?他不敢保证。
“让我考虑考虑。”罗洪钢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来。
安承沫还想说什么,被安承阳拉住了。安承阳对着屏幕点了点头:“好,你好好想想,也问问小欣的意见。但洪刚,你得知道,我们都是为了小欣好,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罗洪钢说。
挂了电话,墙上的屏幕暗了下来,观察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输液管滴水的声音和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罗洪钢走到病床边,俯身看着安欣,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他想起安承沫的话,想起安承阳的担忧,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的确,经过罗洪升绑架的事,他再也不敢把安欣留在之前单位分配的公寓里了——那里人多眼杂,太容易被盯上。他得把她“收起来”,放在一个只有他能找到、只有他能保护的地方,可“收起来”的方式,难道真的是送她出国吗?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些。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却没点燃——他记得安欣不喜欢烟味,每次他抽烟,她都会皱着鼻子说“猪头,烟味好臭,别抽了”。
可今天,他实在太乱了。他把烟塞回烟盒,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送安欣出国,她会愿意吗?她在国内有自己的工作,有喜欢的设计,有叶子这样的朋友,让她突然离开熟悉的地方,去一个陌生的国家,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家?
而且,他舍不得。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醒来能看到她的笑脸,习惯了下班回家能吃到她做的饭菜,习惯了她叽叽喳喳跟他说设计部的趣事。如果她出国了,他该怎么办?每天只能通过视频看到她,摸不到她的手,感受不到她的温度,这样的日子,他怎么熬得下去?
“怎么舍得……”罗洪钢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无奈和痛苦。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碰到眼底的红血丝,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合眼了。他又抓了抓头发,头发被抓得乱七八糟,可他一点也不在意——比起失去安欣,这点狼狈算什么?
可他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安欣留在国内,留在他身边,就是一个活靶子。罗洪升虽然被抓了,但罗洪升背后有没有人?会不会有人借着罗洪升的事,继续找他的麻烦,继续把安欣当成突破口?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他走回病床边,重新坐下,握住安欣的手。她的手还是有点凉,他用自己的掌心反复揉搓,试图把温度传过去。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很规律,像是在提醒他,安欣现在很安全,可这种安全,能维持多久?
他想起第一次带安欣去游乐园,她像个孩子一样,拉着他去坐过山车,下来后吐得稀里哗啦,却还笑着说“太刺激了,下次还要玩”;想起他生日那天,她偷偷给他准备了蛋糕,在他办公室里唱生日歌,声音跑调了却还是很认真;想起他们第一次吵架,他因为公司的事心烦,对她发了脾气,她哭着跑回家,可晚上还是给他炖了汤,说“罗洪钢,我知道你压力大,但别跟自己过不去”。
那些温暖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每一个画面都让他更舍不得。他低头,在安欣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她:“宝贝,你说我该怎么办?送你走,我舍不得;不送你走,我又怕你再受伤害……”
安欣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睫毛轻轻颤了颤,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他的手。罗洪钢立刻抬头,看向她的脸,她还没醒,只是潜意识里的反应。可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却给了他一丝安慰——至少,她现在还在他身边。
他就这样坐在病床边,握着安欣的手,看着她的睡颜,陷入了沉思。黑夜慢慢过去,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安欣的脸上,给她苍白的脸颊添了一丝血色。
罗洪钢看着那缕阳光,心里渐渐有了一丝松动。也许,也不一定要送安欣出国,老爷子说的山上也许真的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不是永远分开,只是暂时的分别。等他处理好这里的所有麻烦,等他能确保安欣的安全,他就去找她,去她身边,再也不分开。
他轻轻抚摸着安欣的脸颊,声音温柔又坚定:“宝贝,是时候把你收起来了,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永远不会让你一个人。”
输液管里的药液还在缓缓滴落,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依旧规律。罗洪钢知道,他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无论最终的决定是什么,他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好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让她再也不受一点伤害,再也不经历那样的噩梦。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亮了整个病房,也照亮了罗洪钢眼底的坚定。他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困难,但只要安欣平安,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