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带来的压力如同阴云,笼罩着整个青岚宗。宗门上下虽不知具体,但都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凝重。阵法全力运转,巡逻弟子数量倍增,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是夜,月朗星稀。
凌云处理完与玄诚真人、韩长老的紧急商议,婉拒了墨渊一起去探查地脉的提议,独自一人,踏着清冷的月光,走向位于主峰后山的藏经阁。
藏经阁灯火通明,即便是在深夜,亦有弟子轮值,整理、抄录典籍。大敌当前,任何可能提升实力、找到应对之法的古籍秘录都显得尤为重要。
凌云悄然走入,没有惊动太多人。他的目光很快便锁定在靠窗的一排书架旁,那个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将一枚玉简归位的窈窕身影——正是他的姐姐,林青瑶。
她依旧是那身素雅的青岚宗弟子服,修为停留在炼气后期,似乎难有寸进。但她脸上那份在书卷气中浸润出的宁静与专注,却是在这纷乱时局中难得的一抹亮色。
“姐。”凌云走到她身后,轻声唤道。
林青瑶身体微微一颤,勐地回头,看到是凌云,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浓浓的担忧取代。她放下玉简,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凌云,尤其是他那双已然不同的瞳孔。
“云儿!你……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回来了,还……还变得很厉害,可是……”她伸出手,想碰碰凌云的脸颊,又有些犹豫,最终只是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哽咽,“之前听说你在万寂冰原……姐姐差点,差点以为……”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凌云心中一暖,又带着一丝愧疚。他专注于应对滔天危机,却差点忘了,宗门内还有始终牵挂着他的亲人。
“姐,我没事。”凌云握住姐姐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渡过去一丝温和的灵力,语气放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还因祸得福,突破了呢。”
他刻意收敛了周身那令人心悸的剑意,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平和。
林青瑶感受着弟弟手中传来的温暖而磅礴的灵力,又仔细看了看他,确认他确实无恙,这才稍稍放下心,拉着他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休息区坐下。
“你呀,从小到大就没让姐姐省心过。”林青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取出随身携带的茶具,熟练地为他沏了一杯宁神静气的清心茶,“这次回来,是不是又有天大的麻烦?连韩长老这几天都眉头紧锁,经常调阅一些非常古老、甚至涉及禁忌的典籍。”
凌云接过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沉吟片刻,没有透露守夜人和信标的具体情况,那对姐姐来说太过残酷和遥远。他只是说道:“是有些麻烦,关乎宗门存亡。我们需要找到一些可能的方法。”
林青瑶沉默了一下,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轻声道:“我知道我修为低微,帮不上你什么大忙。但在藏经阁这些年,我别的不敢说,对这里典籍的存放、分类、乃至一些前辈高人的笔记杂谈,都还算熟悉。”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凌云:“云儿,如果你需要找什么特定的、冷僻的,甚至是……不能被大多数人知道的记载,可以告诉姐姐。姐姐别的不行,帮你从这浩如烟海的故纸堆里,筛出点有用的东西,还是能做到的。”
凌云心中一动。姐姐林青瑶心思细腻,记忆力极佳,在藏经阁多年,其作用远不止整理书籍那么简单。她就像一座活着的、不引人注目的典籍索引。在某些时候,这种看似不起眼的能力,或许比单纯的武力更有用。
“目前……我们需要所有关于‘屏蔽天机’、‘混淆因果’、‘虚空绘阵’以及……‘界隙游荡者’空间秘法的记载,越古老、越偏门越好。”凌云压低声音说道。
林青瑶认真记下,点了点头:“‘屏蔽天机’类的典籍多在甲字柒号区域,有禁制守护,我需要韩长老的手令。‘混淆因果’的很少,我记得有一本《雾里看花录》是前辈游历心得,可能涉及……‘虚空绘阵’是失传的古法,或许一些炼器总纲的附录里有残篇……至于‘界隙游荡者’……”她蹙眉思索了片刻,“似乎在一本名为《星海遗尘》的杂记里有提到过只言片语,我明天就去找出来。”
听着姐姐如数家珍般地报出线索,凌云心中感慨,郑重道:“姐,谢谢你。这些信息对我很重要。不过,查阅时务必小心,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我明白。”林青瑶微微一笑,拍了拍凌云的手背,“你安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家里……有姐姐在。”
一句“家里有姐姐在”,让凌云冰冷坚毅的心湖,荡开了温暖的涟漪。无论外界风雨多大,这里始终有一处可以让他稍稍卸下防备的港湾。
他又陪姐姐说了一会儿话,问了问她在宗门的生活,听她絮叨一些弟子间的趣事,仿佛回到了危机尚未降临的平凡时光。
直到月上中天,凌云才起身告辞。
离开藏经阁,回望那在夜色中灯火通明的阁楼,以及窗口姐姐那一直目送他的身影,凌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他的战斗,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苍生大义,更是为了守护这些具体而微小的、他在乎的人和事。
温情暂歇,前路依旧荆棘密布。
但此刻,他的道心,因这份牵挂而更加凝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