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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露水重,压得草叶子都弯着腰。林昭蹲在何记绸缎后院那口井边,打上来一桶水,没用来洗脸,而是倒进旁边一个豁了口的木盆里,浸湿一块灰扑扑的粗布。她撩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面还留着几道夜探粮库时在暗渠石壁上刮出的红痕,有些结了深色的痂。她用湿布慢慢擦着,水很凉,激得皮肤起了一层栗子。布擦过结痂的地方,有点刺痛,又有点痒。

这不是洁癖。是要把“苏晚”那层皮,再往下剥一层。剥掉那点勉强还算整洁的书卷气,剥掉何记绸缎屋檐下那点暂时的安稳。她需要另一种气味,另一种颜色,长在皮肤上,渗进指甲缝里的那种。

何娘子默不作声地递过来一套衣服。灰褐色的粗麻,补丁摞着补丁,针脚粗大,是西厢那家妇人穿旧了的,洗得发白,袖口和裤腿都磨出了毛边,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属于陌生人的汗味和奶腥气。林昭接过来,没说话,就在井边,背过身去,换上了。粗麻布料摩擦着皮肤,粗糙得有些扎人,尤其是脖颈和手腕这些地方。她又解开自己原本束得整齐的头发,用手胡乱抓了几把,让它们松散下来,再用一根随手撅的草茎,潦草地绾在脑后,几缕碎发立刻耷拉下来,遮住了小半边脸。

何掌柜从墙角抓了一把干土,走过来,示意她伸手。林昭摊开手掌,何掌柜把土撒在她手心、手背,又示意她抹在脸上、脖子上。土很细,带着清晨的潮气,扑在脸上,立刻和皮肤上未干的水渍混在一起,成了泥。林昭闭上眼,均匀地涂抹开,再睁开时,铜盆里晃动的水影中,映出一个面黄肌瘦、头发蓬乱、眼神里带着麻木和疲惫的年轻妇人,和镇上那些为了一口吃食日夜操劳、无暇他顾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了。

“西边五里,老河湾那片滩地,最近聚的人最多。”何掌柜的声音压得很低,“多是南边几个县遭了水逃过来的,也有本地实在过不下去、没了田地的。鱼龙混杂,但也最松散,没什么人管。你要混进去,就说……也是南边郫县逃水来的,跟家人走散了,一路讨饭到这里。”

林昭点点头,把最后一点泥土搓进指甲缝。

“这个带上。”何娘子又递过来一个破旧的、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布口袋,里面装着两个硬得像石头的杂面饼子,还有一个竹筒水壶。“别多说话,多看,多听。要是有人问得细,就往‘记不清’、‘吓坏了’上说。”

林昭挎上布口袋,沉甸甸的,不是饼子的重量,是某种即将踏入未知的、沉甸甸的感觉。她最后看了一眼何掌柜和何娘子,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里有些复杂的东西,担忧,或许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期待。她没再说什么,转身,从后院那个隐蔽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镇子还没完全醒来,空气里飘着隔夜的炊烟味和淡淡的粪肥气息。她低着头,缩着肩膀,沿着墙根阴影快步走着,尽量不引起任何注意。出镇往西,是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两旁是稀疏的农田,稻子蔫蔫的,长得并不好。越往前走,人迹越少,荒草越多。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空气中开始隐隐传来一种复杂的味道。不是单纯的泥土或植物气息,而是一种……很多人聚集在一起,长时间缺乏清洗、缺乏干净食物和饮水后,产生的浑浊的、带着汗酸、排泄物和某种绝望发酵后的气味。还夹杂着零星燃烧湿柴的呛人烟味。

转过一个长满芦苇的河湾,景象豁然撞进眼里。

这里是一片地势稍高的河滩荒地,原本大概长满了灌木和杂草,现在被粗暴地践踏出一大片空地。空地边缘和更远处的芦苇丛中,歪歪斜斜地搭着几十个窝棚。有用几根树枝支起一块破油布的,有用芦苇秆胡乱捆扎成个锥形的,稍好一点的,是用捡来的烂木板和茅草勉强围出个能躺下的空间。窝棚之间,是泥泞的地面,堆着些破烂家什,几个用石头垒起的简易灶坑里冒着微弱的、带着浓烟的火苗。空地上、窝棚边,或坐或卧着许多人,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或者茫然地走来走去。孩子的哭声、大人低低的咳嗽和呻吟、还有压抑的争执声,混在清晨湿冷的空气里,像一块浸透了苦水的破布,沉甸甸地捂在人心上。

比想象的更多,也更……触目惊心。林昭的脚步顿了顿,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不是她在镇上透过窗户看到的零星惨状,这是聚集成滩的、活生生的苦难。

她定了定神,模仿着周围那些人的步态和神情,低着头,慢慢走进了这片营地。没有人特别注意她,一张新的、同样写满疲惫和困苦的脸,在这里并不稀奇。

她在营地边缘找了个相对干净点的石头坐下,把布口袋抱在怀里,目光悄悄打量着四周。左边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瘦得脱了形的老妇人,正用一个缺了口的瓦罐,从旁边一个小水洼里舀着浑浊的水,水洼边缘漂浮着枯叶和说不清的污物。右边,两个半大孩子,穿着几乎不能蔽体的单衣,赤着脚在泥地里追逐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试图抢下狗嘴里叼着的一块不知是什么的黑乎乎的东西。更远些,几个男人蹲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脸色都不好看,其中一个激动地比划着,声音稍微大了点:“……都烧了!一把火全烧了!以后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粮库大火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到了这里。

林昭静静地听着。起初,人们谈论的多是火灾本身,惊叹火势之大,担忧日后的粮价。渐渐地,话题开始转向更深的地方。

“我有个表亲在府衙当差,喝醉了漏过口风,说粮仓的账……根本对不上!”一个脸颊凹陷的中年汉子压低声音,“新粮进去,转眼就变成陈的、霉的,分量也不对……”

“可不是!”旁边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头啐了一口,“我侄儿在码头上扛活,亲眼见过‘丰泰号’的船,半夜往粮库那边运东西,神神秘秘的,不像是正经运粮!”

“丰泰号?那不是刘大善人的买卖吗?”有人疑惑。

“屁的善人!”那汉子咬牙切齿,“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粮价就是他几家抬起来的!官仓里那些勾当,少不了他!”

“嘘!小声点!”有人紧张地张望,“让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老子都快饿死了,还怕这个?”汉子眼珠子发红,“粮仓烧了,他们倒好,拍拍屁股,说不定还能从朝廷那里讨来救济粮,转手又卖高价!我们呢?等着饿死吗?!”

愤怒像火星,在压抑的干草堆里闪烁。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无力感淹没。议论声低下去,变成沉重的叹息和咒骂。

林昭挪了挪位置,靠近一群正在分食一点点看不出是什么的糊糊的妇人。她们看到她,眼神里有些警惕,但见她孤身一人,形容狼狈,警惕又慢慢淡了。

“大姐,”林昭学着本地口音,怯生生地开口,声音沙哑,“讨口水喝,行吗?”

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面容愁苦的妇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自己面前一个破碗里所剩无几的浑浊汤水,往她这边推了推。林昭道了谢,小心地喝了一小口,味道古怪,有野菜的涩,也有泥土的腥。她没喝完,把碗推回去,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杂面饼子,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那妇人。

妇人眼睛亮了一下,犹豫片刻,接了过去,低声说:“谢谢妹子。”其他几个妇人也看了过来,眼神复杂。

“我也是逃难过来的,”林昭小声说,抱着膝盖,眼神望着地面,“家里……都没了。听说这边有活路,就一路讨饭过来。没想到……”

“哪有什么活路。”另一个年轻些的妇人抹了把眼睛,她怀里抱着个婴儿,孩子瘦小得吓人,哭声都微弱,“田淹了,房子塌了,官府还要加征‘损耗钱’……逼得人没法活。跑到这里,也不过是等死。”

“粮仓又烧了,”年长的妇人啃着饼子,声音含糊,带着绝望,“最后一点指望也没了。”

林昭静静地听着,等她们情绪稍微平复,才状似无意地问:“我昨天在镇上,听人说粮仓的粮食,早就不对劲了,好多都是空的,真的假的?”

几个妇人互相看了看。年长的妇人压低声音:“我男人以前给粮库送过柴禾,偷偷跟我说过,有些仓,看着满,里面堆的底层,都是沙包!真的粮食,不知道弄哪去了!”

“我也听说了,”年轻妇人接口,声音发颤,“还说那些好粮食,都被标了什么‘饼子号’还是‘丙子号’的,偷偷运走了,卖给北边的什么人……”

丙字七号!林昭心头一跳。消息果然已经在小范围流传,只是模糊不清。

“官府不管吗?”她问。

“管?”年长的妇人冷笑,“官老爷们,怕是都分了一份!那个刘老爷,‘丰泰号’的东家,跟知府老爷称兄道弟,跟京城来的钦差大人都坐一块儿吃饭!谁管我们死活?”

正说着,营地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哭喊声。林昭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公服、拎着铁尺锁链的衙役,正从一个窝棚里拖出一个瘦弱的男子,那男子挣扎着,一个妇人扑上去抱着衙役的腿哭喊:“官爷!行行好!我男人没犯法啊!他就是……就是说了几句气话!饶了他吧!”

“气话?煽动人心、诋毁官府也是气话?”一个衙役一脚踢开妇人,骂道,“上头有令,严查散布谣言、扰乱民心之徒!带走!”

那男子被粗暴地拖走了,妇人瘫在地上,嚎啕大哭。周围的人群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

林昭看着这一幕,手在袖子里慢慢攥紧。这就是他们的手段,一边用大火掩盖,一边用暴力威慑,双管齐下,要把所有不满和真相的声音都压下去。

接下来的两天,林昭都待在这片营地里。她帮忙拾柴,分食自己那点可怜的干粮,听妇人们哭诉,听男人们低声咒骂。她逐渐摸清了这里几个隐隐有些威望的人:一个是刚才那个被拖走男人的堂兄,叫孙老六,是个黑瘦精悍的运河船工出身,性子耿直,在灾民中有些号召力;另一个是读过几天书、因为田产纠纷被当地大户逼得走投无路的老童生,姓吴,说话条理清楚,但有些迂;还有一个是带着一群半大孩子的寡妇,姓赵,泼辣能干,为了孩子什么都敢争。

林昭没有急着去找他们,只是在他们周围活动,让他们熟悉自己这张“同样苦命”的脸。她通过闲聊,把从周书吏那里听来的、粮库里“新粮充陈粮”、“账目不一”、“丙字七号调粮”的信息,掰碎了,揉进自己的“听闻”和“猜测”里,用最直白的话,在妇人堆里、在蹲着抽烟的男人们旁边,像滴漏一样,一点点渗透出去。

“听说啊,那粮仓一把火烧的,都是些填肚子的沙土和霉米,好的早被大老鼠搬走啦……”

“啥大老鼠?那是戴着官帽、坐着马车的老鼠!”

“我有个远房亲戚在粮库做事,他说那些不见了的粮食,都打着一个怪记号,叫什么‘饼子号’?运出去,不知道卖给谁了,钱都进了当官的和‘丰泰号’那些老爷的腰包……”

“难怪北边当兵的也缺粮!原来粮食都被这些蛀虫吞了!”

这些话语,像缓慢滋生的霉菌,在绝望和愤怒的温床上蔓延。起初只是零星的低语,渐渐开始有人公开议论,尤其当有人领到官府象征性发放的、掺杂了大量沙石麸皮的“救济粮”时,怒气达到了顶点。

孙老六一拳砸在旁边的树桩上,眼睛通红:“他娘的!这是给人吃的吗?喂猪都不配!”

吴童生抖着手里发黑的糊糊,长叹:“苛政猛于虎,贪吏毒于蛇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古人诚不我欺!”

赵寡妇直接把那碗“救济粮”泼在地上,对着来发放的小吏方向破口大骂:“黑心肝的!你们留着这些猪食自己吃吧!吃死你们这些狗官!”

林昭混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火候,差不多了。但还缺一点东西,缺一个把这些分散的怒火,凝聚成一股有方向、有诉求的力量的契机。也需要一个,让她自己彻底融入他们,获得他们信任的“投名状”。

第三天下午,机会来了。一个之前与林昭说过几次话、家里孩子病了的年轻妇人,哭着来找她:“林妹子,你见识多,帮我看看,我家栓儿……栓儿好像不行了!” 孩子是吃了那劣质救济粮后,上吐下泻,已经脱水,小脸蜡黄,气息微弱。

林昭跟着她跑到那个四处漏风的窝棚。孩子确实很危险。她不是大夫,但基本的护理常识还有。她立刻让妇人烧开水(尽量干净的水),自己撕下相对干净的内裙边,蘸着温水给孩子擦拭降温,又指挥妇人按特定穴位给孩子揉肚子。没有药,只能靠这些土办法和一点运气。

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孩子的气息终于平稳了一些,虽然还很虚弱,但暂时脱离了危险。年轻妇人拉着林昭的手,哭得说不出话。动静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孙老六、吴童生、赵寡妇也都过来了。

“多亏了林妹子……”年轻妇人哽咽着对众人说。

孙老六看着林昭,眼神里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你懂医?”

“不懂,”林昭摇头,脸上还带着疲色和泥污,“只是以前逃难,见过类似的情形,胡乱试试。”

“那也是有心了。”吴童生捻着不存在的胡须,“危难之时,能伸出援手,可见品性。”

赵寡妇直接拍了下林昭的肩膀:“好妹子!比那些见了我们就躲的强多了!”

这件事,让林昭在营地里的“地位”悄然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只是听故事的旁观者。她成了一个“自己人”,一个在危难时能帮上点忙的“自己人”。

这天夜里,营地中央燃起了一小堆篝火,驱散些寒意,也聚拢了些人气。孙老六、吴童生还有几个同样愁眉不展的汉子围坐着,低声商量着什么,气氛凝重。林昭坐在稍外围一点的地方,安静地听着。

他们在商量,要不要一起去府城“请愿”。不是闹事,只是想问问官府,粮仓烧了,以后怎么办?救济粮能不能给点能吃的?加征的“损耗”能不能缓一缓?

“去有啥用?”一个汉子悲观地说,“昨天李二狗不就是多说了两句,被抓进去了?咱们去,还不是送菜?”

“那也不能干等着饿死!”孙老六闷声道。

“去,肯定要去。”吴童生声音不大,但很坚定,“不去,他们便以为我们好欺,越发肆无忌惮。去了,哪怕没用,也得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对!赵寡妇附和,“大不了拼了!反正也没活路了!”

议论纷纷,但都透着一股悲壮和无力。他们知道希望渺茫,但除了聚在一起发出点声音,似乎别无他法。

林昭知道,时机到了。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篝火光照亮的圈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有些疑惑。

她没看他们,而是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一直贴身藏着的、油布包裹的小包。打开,里面是她“苏晚”的身份文牒和路引。纸张已经有些磨损,但上面的字迹和官印还清晰可见。

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她走到旁边一个小水洼边——那是平时大家取水饮用的地方,水浑浊不堪。她蹲下身,将那份文牒,连同路引,缓缓地、整个地浸入了冰冷的污水中。

“哎!你干什么?”有人惊呼。

纸张吸水,迅速变得沉重、绵软。墨迹开始晕染,黑色的、蓝色的线条交错、模糊、化开,字迹变得难以辨认,官印的红泥也渐渐洇成一团脏污的颜色。她就这样拿着,让它们在水里浸了足足十几息,才提起来。水滴滴答答地落下,那两份曾经代表着一个合法身份、一条可能退路的纸张,此刻已经成了一团颜色混乱、字迹莫辨的烂纸浆,只能勉强看出原来的形状。

林昭举着这团烂纸,转过身,面对篝火旁惊愕的众人。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亮她清澈却决绝的眼睛。脸上还带着泥污,头发散乱,身上的粗麻衣服破旧不堪。

她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夜风的呜咽和篝火的噼啪声,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这身皮,这纸上的名字,来的地方……都没了。”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孙老六、吴童生、赵寡妇,扫过每一张被苦难雕刻过的脸。

“从今儿起,我和各位一样。无家,无籍,无名无姓。只有一条还不知道能活几天的命。”

她把那团再也无法证明任何东西的烂纸,随手扔进篝火里。火焰猛地窜高了一下,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很快将那点残骸吞噬,化作几缕青烟,消散在夜空中。

然后,她看向众人,一字一句,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颤抖,却又有种破开一切的力道:

“这条命,不想再稀里糊涂地饿死,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孩子吃土胀死,不想再被人当成随意打杀拖走的牲口!”

“粮仓怎么空的?粮食去哪了?谁在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咱们心里,都有本账!”

“官府不问,钦差不管,那就咱们自己,去问!去管!去把心里这本账,一笔一笔,算给他们听!”

篝火熊熊燃烧着,映得每个人脸上明明暗暗。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林昭,盯着这个刚刚亲手烧掉自己“身份”、把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什么都不是”的女子。那团烂纸燃起的青烟似乎还萦绕在空气里,带着一种残酷的、新生的气息。

孙老六第一个站了起来,黑瘦的脸上肌肉抽动,眼睛亮得吓人。吴童生忘了捻他的胡须,嘴唇微微哆嗦。赵寡妇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另一只手攥成了拳头。

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却仿佛有了形状的东西,在篝火周围,在这群被逼到绝境的人中间,缓缓凝聚。

林昭站在火光中,粗麻衣摆被夜风吹动。她不再是谁的谋士,不再是谁的棋子。她是他们中的一员。从此,她的路,他们的路,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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