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
那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电子音在废弃净化站空旷的平台上来回飘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秦政眉头微皱。凯首领的信物在之前的逃亡和战斗中早已遗失,口头证明显然缺乏说服力。他心念电转,沉声回应:“‘归一肃正协议’并非虚构,‘创世纪’是其爪牙。铁砧曾与你们并肩作战,对抗‘清扫者’。这些,够不够作为证明?”
他直接抛出了核心关键词,这是只有真正接触过核心冲突的人才可能知晓的信息。
阴影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内部交流。过了一会儿,那个电子音再次响起,语气依旧冰冷,但少了一丝直接的敌意:“不够。‘协议’和‘公司’的名头,有心探查也能知道。说出点更具体的东西,比如…铁砧避难所守卫战的具体细节,或者…凯那个老家伙最喜欢的酒是什么?”
这明显是进一步的试探,甚至带点刁难的味道。秦政哪里知道凯喜欢喝什么酒?他连凯喝不喝酒都不清楚。
就在秦政思考如何应对,是冒险说出一些只有参与过铁砧守卫战的人才知道的细节(比如峡谷雷达站的秘密),还是准备强行突破时,他身后的秦小雨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秦政低头,看到妹妹对他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然后向前迈了一小步,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对着阴影的方向轻声说道:“凯叔叔…他其实不喜欢喝酒。他说,酒精会让战士的反应变慢。他最喜欢在战斗结束后,喝我哥哥用净水片过滤后的、加了点糖的热水…他说,那能让他想起…想起战前阳光下土地的味道。”
小女孩的声音清脆而真诚,带着一种奇特的、能抚慰人心的力量。她话语中的细节极其生活化,绝无可能通过外部情报获取,尤其是那种对“战前阳光下土地味道”的怀念,带着一种经历过失去的人才懂的怅惘。
阴影中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秦政能感觉到,那锁定在自己身上的、若有若无的敌意和警惕,似乎因为小雨这番话而消散了大半。
终于,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响起,从二号净化塔和右侧仓库区的阴影里,走出了大约十个人。他们穿着统一的、看起来经过多次修补的灰褐色作战服,装备着制式混杂但保养得不错的武器,脸上带着疲惫和风霜,但眼神锐利,行动间透着军人的干练。
为首者,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左边眉骨处有一道狰狞疤痕的中年男人。他没有使用变声器,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威严:“我是维克托。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秦小雨。”小雨有些怯生生地回答,往哥哥身后缩了缩。
维克托的目光转向秦政,如同鹰隼般上下打量着他:“你是秦政?那个在铁砧帮了大忙,后来又搅得锈蚀都市天翻地覆的‘行者’?”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我。”秦政坦然承认,同时也在观察着对方。这个维克托给他一种类似凯的感觉,沉稳,坚毅,但眼神深处似乎埋藏着更深的疲惫和…某种决绝。
“跟我来。”维克托没有再多说,转身朝着平台中央那座最大的、如同堡垒般的建筑走去。他的手下们则默契地散开,重新隐入周围的阴影中负责警戒,显然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秦政拉着小雨的手,跟了上去。走进建筑内部,光线更加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着照明。空气流通不畅,带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和人体聚集的气息。可以看到一些简单的居住隔间、武器架和维修工作台,这里显然是“星火”残部的一个临时据点。
维克托带着他们走进一个相对独立的、由旧办公室改造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金属桌子和几把椅子。他示意秦政和小雨坐下,自己则站在桌后,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首先,感谢你们在铁砧的帮助,以及…零号的牺牲。”维克托开口,声音低沉,“他的事情,我们后来通过特殊渠道知道了。他是个勇士。”
提到零号,秦政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点了点头。
“但是,”维克托话锋一转,目光如刀般刺向秦政,“我必须要弄清楚,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创世纪’和‘协议’会对你们如此紧追不舍?仅仅是因为你们知道真相?这个理由,在如今这个时代,并不充分。”
他顿了顿,紧紧盯着秦政的眼睛:“特别是你,秦政。根据我们零散获得的情报,你似乎…并非纯粹的机械改造者,也并非基因调整者。你的力量来源很奇特。还有你的妹妹…”他的目光扫过秦小雨,“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感觉很舒服,但又极其特殊的气息。这到底是什么?”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维克托的问题直指核心,涉及到了秦政最大的秘密——系统和秦小雨的特殊基因。
秦政大脑飞速运转。完全坦白系统是不可能的,但必须给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又能解释他们被追捕理由的说法。
“我们的父母,曾是‘创世纪’的高级研究员。”秦政选择了部分真相,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他们因为反对‘归一肃正协议’的极端净化方案而叛逃。在离开前,他们在我们身上留下了一些…‘遗产’。我的力量,小雨的特殊体质,都源于此。这也是‘创世纪’,尤其是那个‘博士’,对我们紧追不舍的原因。他们想回收‘遗产’,或者…将我们变成新的实验体。”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既说明了力量来源(父母遗产,隐去了系统具体存在),又点明了被追捕的原因,还将博士的动机囊括其中。
维克托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判断秦政话语的真实性。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秦政和小雨,最终,缓缓开口道:“父母是叛逃的研究员…‘遗产’…这确实能解释很多事。”他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我们‘星火’的创立者中,也有曾是‘创世纪’内部,看清了‘协议’真相后反抗的科学家。或许,我们的父辈曾并肩作战过。”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一个简陋的储物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东西,走回来放在桌子上。
“这是零号牺牲前,通过加密波段断断续续传回的最后信息片段,里面提到了你们,也提到了他保留的关于博士和‘伊甸’的记忆。”维克托看着那块储存器,眼神复杂,“他说…你们是‘希望’。”
希望?秦政心中一动。这个词太过沉重。
“但是,希望也需要实力来守护。”维克托重新看向秦政,语气变得严肃,“秦政,告诉我,除了你个人强大的战斗力,你还能带来什么?我们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星火’在阿瓦隆的力量几乎被连根拔起,我们像老鼠一样躲藏在这里,资源匮乏,人员不断损失。我们需要的是能够扭转局面的力量,而不是…另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希望’。”
这是最直接的质问,关乎合作的基础,甚至关乎他们能否得到“星火”真正的接纳和帮助。
秦政迎着维克托审视的目光,缓缓站了起来。他知道,空口无凭,他需要展示一些实实在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