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原本只是居民一年一度祈愿祭祀的日子，主要是感恩海神庇佑。
可这几年随着镇上的商旅骤增，竟将这节日硬生生推成了类似于市集嘉年华。
街道两旁摊铺林立，糖葫芦晶莹剔透，菜肴的香气四溢。
孩童提着小海兽形状的纸灯奔跑，笑声一阵阵传来。
无数盏纸灯汇聚在一起，宛如落在人间的银河。
霜璃站在二楼栏杆，俯瞰这一幕，不由感叹：“这才叫氛围感拉满啊。”
阿恒端着杯子走过来，笑意含在眼角：“姑娘要是喜欢，不如咱们也去河边放一盏花灯？”
霜璃打趣道，“大叔，你天天抱着铁疙瘩，难得有机会放松一下，就当图个吉利呗。”
大叔哼了一声，点点头算是默认。
沈岚音放下手中茶盏，语气淡淡：“既是祭祀海神，那便一起走吧。”
周砚笑而不语，只是转动着手上那几颗暗夜蝙蝠的妖核，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一行人下楼，顺着人潮往河边走去。
柳汀河宽阔清澈，夜风拂过水面荡起粼粼波光，河岸两边种满了柳树，为了庆祝花灯节还搭起了一排排的长桌。
长桌上铺满了各色花灯：有叠叠的莲花形；有线条灵动的仙鹤衔珠；更有匠人别出心裁制成楼阁小舟，灯火辉映，颇为精巧。
霜璃两眼放光，指着一盏兔子灯：“哇！这就是修仙版的周边！我要这个！”
阿恒忍不住失笑：“姑娘挑的花灯，倒是比小孩子还欢喜。”
霜璃理直气壮：“可爱就是正义！”
众人买好花灯，随人潮走向河畔。
河心早已有无数盏灯随水漂流，或红或白，灯影交织，宛如一条缓缓流动的光之长河。
有人合掌低声祈愿，有孩童蹦跳着许愿长高，也有青年男女借花灯寄情。
霜璃抱着兔子灯蹲在岸边，认真地将烛芯点燃。
火光一跃，她看着纸灯中那点亮意，心底微微发紧。
许个什么愿望呢？
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命运像是被推搡着走到此刻。
霜璃沉吟片刻，还是低声道：“希望大家都平安喜乐吧。”
灯盏缓缓放入水中，随波远去。
沈岚音微怔，终究弯了弯唇角，算是难得的回应。
阿恒则负手而立，注视远处水光，神色罕见地柔和：“我这一盏，只愿生意长久，兄弟们都有饭吃。”
周砚放下手中莲花灯，轻声道：“丹火若成，便可济人，此为我愿。”
铁匠大叔沉默良久，忽然一把将花灯丢入水中，语气粗砺：“但愿我铸的兵器，护得住该护之人。”
霜璃看着他们，心口微酸，却忍不住笑：“好嘛，大家都这么正经，就我像在许生日愿望似的。”
众人皆被逗得一笑。
等人潮散去，他们沿着河畔慢慢走回。
阿恒忽然开口：“姑娘既已归来，可有何打算？”
霜璃脚步一顿，望着远处夜空，缓缓道：“我在风息峡谷时想过，到底是要去沧澜宗还是碧落丹阙拜师。”
众人一怔。
沈岚音率先问：“你想去哪里？”
霜璃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沧澜宗确实名声极盛，可我若真去了，反而未必适合。”
她顿了顿，神色平静，眼底却深藏一抹深思。
木灵根是她的天赋本源，她一直清楚自己的路该稳扎在这里，但自得海神之心以来，她能在木与水之间切换自如，这份秘密若暴露绝非福祉。
碧落丹阙是医道第一门派，以仁心济世着称，同时又以木属性的功法为本。
木属性生机盎然，掩去拥有海神之心戒指的痕迹再合适不过。
她心中暗暗道：比起被沧澜宗的长老们盯着研究，还是碧落丹阙更能给我一层天然的庇护。
霜璃心思盘转，嘴上却只笑道：“木属性的传承对我更稳妥，也能弥补我在防御上的短板。况且碧落丹阙的功法细腻，正好与我契合。”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什么，眸中闪过几分柔色：
“他们的圣子天南星是个热心肠，总念叨着碧落丹阙收徒之盛，说那里的师门大气，对弟子宽和。”
霜璃唇角微勾：“去那里，说不定还能和他碰上。”
话语落下，淡淡夜风拂过，吹散了几分沉重。
沈岚音静静看着她，眼底光色微微一颤。
霜璃说得轻描淡写，却在字里行间带上了她，好似一切决定都已将她放在其中。
这种被自然而然“算进去”的感觉，对沈岚音而言并不常见。
她习惯独行，习惯替别人做决定，也习惯在任何局势下保持清醒冷静。
可在霜璃口中，她忽然成了那个顺理成章的同伴。
她移开目光，掩去眼底的涟漪，只淡声道：“若是你去碧落丹阙，我便随你一同。”
语气平静，却比平日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
霜璃转头看她，眨了眨眼，笑得狡黠：“岚音姐姐，你这是怕我一个人惹祸上身，才要跟着我吧？”
沈岚音微微一滞，唇角似有若无地动了动，最终只留下一个冷淡的字：“嗯。”
她面色依旧冷静，心口却似有细小涟漪荡开，不愿言说也不必言说。
霜璃想了想，缓声补充道：“碧落丹阙收徒是在下个月初三，算下来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不用急着赶路。”
她顿了顿，指尖下意识在衣袖上轻轻点着，好像在心里排时间表：
“正好可以先熟悉一下中央城的环境，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线索和机会。”
这是霜璃在现代养成的习惯，任何考试、面试、入职，她都喜欢先把节奏掐准，避免仓促。
沈岚音斜睨了她一眼，心底暗暗点头：她确实不是个会贸然冒进的人。
阿恒沉吟片刻：“中央城是大势力汇聚之地，鱼龙混杂。姑娘若真要去，我会提前打点人脉。”
周砚轻声补充：“碧落丹阙虽以丹道闻名，但门规极严。若姑娘能入内，的确是机缘。”
铁匠大叔倒是不以为意：“我去哪都一样，只要能打铁就行。”
霜璃忍不住笑：“大叔，你这心态，堪比养老模式。”
大叔哼哼：“铁在哪，我就在哪。”
几人相视，气氛在无形中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