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满意地看到到她又一滴泪珠无声滚落。
如同深秋最寒凉的雨滴,带着沉重的静默。
是他亲手将这只翱翔天际的白鸟拽入泥沼。
他用污秽浸湿她洁白的羽翼,用泥浆缠裹她的手足,让她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沦。
她最好顺从。
又或者,永远保持着那份能点燃他征服欲的桀骜。
“今日之事,不可再有第二次。”
他丢下最后的警告,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不容置疑。
转身离去,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留下满室压抑的静谧和那根被无情践踏的红绳。
沈青霓维持着低垂颈项的姿势,纤细的脖颈弯出一道脆弱的弧线,仿佛被萧景珩最后的绝情碾压伤透了心。
然而,那张隐在阴影中的脸,此刻却写满了无声的吐槽:
真是丧心病狂!
要红线的是他!
非要剪断、非要两人各戴一半的还是他!
最后像个神经病一样摘了扔地上踩几脚的还是他!
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狗男人?!
白白糟蹋了她千辛万苦触发的系统福利!现在可好,就剩她一个人手腕上挂着一截断红绳……
这算什么?
系统赐予的孤独终老成就徽章吗?!
确认萧景珩远去,沈青霓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整个人几乎要虚脱。
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俯下身,小心地去捡地上那团红绳。
仲春时节,积雪消融殆尽,地面干燥。
萧景珩的鞋底倒还算干净,那团红线并未沾染什么尘土。
只是……
就在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微凉的丝线时。
嗡!
一道只有她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屏毫无征兆地在她眼前强制弹出!
【叮!恭喜触发隐藏任务!】
冰冷的系统提示文字闪烁着幽光:
【任务内容】:于萧景琰祭日当日,将沾染萧景珩气息的红线焚烧于萧景琰灵位前。
【任务奖励】:无
【任务惩罚】:主线任务进度-5%
【提示:此红线为特殊任务道具,已标记】
沈青霓:“……”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地震,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
这破任务明摆着是让她去送死好吗?!
平时给萧景琰烧点纸钱都够提心吊胆了,现在居然要她在萧景琰祭日,这个萧景珩的大忌之日、雷区中的雷区。
把他亲脚踩过的红线烧给他哥?!
这哪里是任务?这分明是阎王爷亲手签发的催命符!
萧景珩那句警告言犹在耳,“甭管有没有可能,您都尽早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吧!”
这话音刚落还没凉透呢,她就要跑到太岁头上动土,去掘他心底最深的伤疤?
沈青霓捏着那团瞬间变得烫手无比的红绳,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萧景珩那句警告和碾过红线的举动,在沈青霓心底激荡起层层的涟漪。
她将那团红线小心塞回荷包里,藏于枕下最深处。
指尖残留着微凉的触感,提醒着她即将到来的萧景琰祭日。
好在,眼下还有喘息之机。
萧景琰的祭日在六月初三,尚有时日容她筹谋。
而迫在眉睫的,是萧景珩的生辰。
明日便是。
不知为何,心头总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仿佛平静水面下正酝酿着未知的涡流,让她寝食难眠。
萧景珩其人,虽对生辰并无寻常人的喜乐,甚至带着一丝讳莫如深,但身处其位,人情世故不得不为。
故而这日,王府虽未大肆铺张,却也邀了几位素日交好的同僚下属,于府中设宴小聚。
府中管事已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当。然而,作为目前府中名义上唯一的女眷,沈青霓纵有千般不愿,也必须出席这宴。
第二日天光微熹,她便被霜降轻声唤醒。
梳妆台前,她任由侍女为自己换上衣柜里一件亮色衣裳,藕粉色的云纹孔雀锦衣。
颊上扫了比平日更浓些的胭脂,衬得眉眼清冷中透出几分妍丽。
萧景珩罕见地没有亲自来请她,只遣了一个小厮引路。
沈青霓深吸一口气,踏出房门时,脸上便已挂上了一副标准的营业面具。
眉眼低垂,唇角虽勉强牵起一丝弧度,但那笑意未达眼底。
反而被眼底那层薄雾般的哀愁笼罩,像是一弯被阴云遮蔽的白月。
行至宴厅门前,里面传来的谈笑声在她出现时微微一滞。
几位身着儒衫、显然是萧景珩心腹下属的宾客起身向她恭敬见礼。
她只是微微颔首,仪态无可挑剔,却疏离冷淡,随后便安静地在主位旁的下首位置落座。
萧景珩的目光在她精心修饰过的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与她略一拱手示意后,便移开了视线。
沈青霓乐得清静。
昨日红绳一事过后,他头顶那代表着好感的数字在69点停滞不前,此刻的冷淡倒在意料之中。
她心中嗤笑,并非什么虐恋情深的套路,不过是这心思诡谲的男人,在察觉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心软后,瞬间竖起的戒备心墙罢了。
他不允许自己有软肋,哪怕这软肋是他自己亲手锻造的。
她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坐在席间,听着男人们高谈阔论,引经据典,议论朝堂局势。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席间,却猛地一顿。
有人在看她。
而且竟是那日街头偶遇的白净书生,苏文轩。
他正坐在宾客之中,身姿端正,见她看来,竟毫不避讳地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点头致意。
沈青霓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
她从未对他透露过身份……那么,他只能是萧景珩的门客。
短短时日,便能跻身参加王爷生辰小宴的圈子,此人的能力与心机,绝非常人。
这让她对那日街头感受到的莫名异常,更加笃定了三分。
此人,绝不简单!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清茶抿了一口,压下心头的波澜。
算了算时辰,宴席过半,她实在不愿再耗下去。
“王爷……”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厅内的谈笑。
“嗯?”萧景珩转脸看她,面上带着用于应酬的浅淡笑意。
沈青霓也懒得虚与委蛇,干脆无视他那冷飕飕的眼神,直截了当道:“妾身身子略有些不适,恐扰了诸位雅兴,便不久待了。”
萧景珩自然心知肚明她这不适是为何,哪怕今日是他生辰。
他眸光在她略显苍白的唇上停顿了一瞬,语气听不出喜怒:“可用唤医师过来瞧瞧?”
“不必麻烦了,想来是昨夜未曾歇息好,回去躺躺便无碍,妾身先告退了。”
她站起身,福身行了一礼,恰到好处地用帕子掩住口鼻,轻轻咳了一声。
由霜降搀扶着,仪态端庄却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宴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