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雨也没地方去,大家吃完饭便各回各屋,各找各妈。
邓波来时带了一副扑克牌,于是男知青那边在热热闹闹地玩着牌,时不时传来些笑声,更多的是周建输牌后被弹脑门的尖叫声。
“啊啊啊——”
“老子就不信邪,再来一局!”
那叫声土拨鼠都惊呆了。
女知青这边就有些沉闷了。
叶小娟挨着黄秀英叽叽咕咕,时不时瞥向她和贾圆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是在蛐蛐她们!
贾圆圆抱着被子昏昏欲睡。
苏明月见蔡小花去上厕所,就跟了出来。
“小花,我问你个事,咱们知青可以搬出去住吗?”
蔡小花一愣:“啥,你要搬出去?”
“嗯,咱们五个人睡那炕跟鱼罐头似的。现在天冷还好些,等夏天来了得热死个人。最主要还是我习惯一个人睡,边上有人睡不着。”
蔡小花苦笑:“那炕确实是挤了些,有时夜里翻个身都得撞到边上的人。”
“出去住可以的,找大队长说声就行。就是找老乡租房子得花钱,要是自己起房子也行。之前回城的陶知青问过,一间屋子大概要六七十块,不过回城后这房子就是大队的了。”
苏明月点头:“成,我心里有数了,谢谢了!”
“月月,你要是租老乡屋子,一定得多留个心眼。隔壁大队有个跟我同一批下乡的女知青,也是租老乡屋子住,后来……成了那家的儿媳妇,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蔡小花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相对于村民们嫌弃知青下乡分走粮食,知青们同样对大队的人保持着距离。
主要是他们孤身一人下乡,无依无靠,容易被人欺负。特别是女知青,在许多大队就是块行走的大肥肉,谁都想啃上一口。
这也是为什么知青跟村民们走不近的原因,都互相防着呢!
苏明月知道她的担心,报以一个温柔的笑:“嗯,我明白的~这事还没成,你先帮我保密哈!”
说着就往她手里塞了两个大白兔。
蔡小花哭笑不得,这还真是把她当小孩了?可一想到家里的弟弟妹妹,她又默默地把糖藏进了兜里……
许是下了一天雨,那干巴的地松软了许多,加上休息了一天,苏明月再翻地感觉手下的速度快了几分。
“苏知青,你慢着点,翻地得攒着点力,不然明天得手疼了。”
边上的钱大娘关心地提醒。
苏明月对这位热心肠的大娘很有好感:“大娘我记下了。你就跟我大姑一样会关心人,以后也别知青知青叫了,就叫我小苏吧。”
钱大娘现在是越看苏明月越喜欢。
她好歹也是走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自认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觉得这小知青可不简单!
能把泼皮刘三妹给收拾了一顿,还半点尾巴让人抓不到,这聪明劲让她稀罕!
哦,对了,人还长的白啊,不像他家几个孩子各个黑不溜秋,跟煤油罐子里泡过一样的,看着都嫌磕碜。
当然知青里头她最看不上的就是叶小娟,一干活就头疼腿疼胳膊疼,破个芝麻粒的口子都得蹲在地里头哭上半个时辰。
走路扭着腿,成天蹙着眉头,一副可怜巴巴,娇娇弱弱的模样。哦,但凡听到一句不满意的,眼角就带上了泪花,整得和要哭长城的孟姜女似的!
就问她有啥可怜的!
眼皮子一勾,嗲爹地喊上两句“哥哥”“同志”,活就有人搭把手,哪里可怜?!
惯会做戏了!
还好自己三个儿子没找这样的儿媳妇,否则自己得被活活气死不可!
“小苏,你哪儿人呀?”
钱大娘挨了过来跟苏明月并排锄着地,唠着嗑。
“大娘,我是杭城来的,你听过杭城不?那里有个很漂亮的湖,传说里头有条很厉害的蛇……”
她本就社牛,这不就捡能说的说了些,一时间两人倒是聊得颇有些投机……
“大娘,我跟你打听个事呗,就是咱们大队谁家有空屋子,我想租一间。”
她暂时没想过建房子,主要是建房子慢,还得在知青点住上几个月,太磨人;
二是刚来不久就建房子太招摇。而租房子附近大队知青都有,扎眼度会小很多。
这么一想,不是房子建不起,而是租房更有性价比。
钱大娘怔愣了一下。
“你要租屋子?可是知青点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就是那炕睡我们五个太挤了,夜里翻个身都难。我睡觉又比较毛,不想打扰大家。”
钱大娘闻言,歪着头想了想。
“要说咱们大队穷,家家户户都住得紧巴,早几年有些爹妈和儿子儿媳妇就中间拉个帘子呢。这几年虽好了些,但起新屋子的也不多,还真没听说谁家有空余的屋子。”
苏明月有些郁闷了,这是逼着她建屋子的节奏啊!?
钱大娘见她失落,皱着眉头又搜肠刮肚了一圈,突然一拍巴掌。
“哎哟,我咋把那院子给忘了。呐,你们那知青点边上不就有个空着的院子吗?还是以前地主家长工住的,只是……”
钱大娘脸上变得有些古怪。
“不行不行……那屋子可住不得人。”
苏明月瞬间想起知青点右边挨着的那个院子。
因为去村里地里的路是走左边,加上这几天上工累得死去活来,倒真没怎么注意边上那个院子有没有人住,也真是醉了!
“为啥不能住?大娘,你快说说!”
钱大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道:“那屋子死过人,不吉利!咱们村里人都不爱上那里去。”
苏明月:嘿嘿,我不怕,我不仅见过鬼,当过鬼,现在还借尸还魂呢!
“大娘,这屋子啥情况?你跟我说道说道~”
钱大娘就指着了一圈田。
“这附近几个村的地之前都是黄老财家的,大队部就是他家的宅子。听老人说他们家屋子以前半个村子大,后来土匪下山烧了一多半呢!啧啧,可惜了那青砖大瓦房哟!”
说到这里钱大娘满脸惋惜,还有些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些该死的土匪劈成两半。
“黄老财一肚子坏水,他儿子更坏,在几个县里卖大烟,卖小孩,开赌馆,挣了老鼻子钱了,解放那年被枪毙了。后来那宅子,地和家里的东西也都充公了,黄老财就被安排住了那屋子。”
“呐,去年大冬天死的,三天后才被发现呢!”
苏明月有些激动,在心里举双手高呼。
太好了,她就缺这样有故事的屋子,省得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来找茬。
而且跟知青点挨着,也不算脱离集体,要是村里的老男人,二流子上门欺负人,喊上一声都能听见。
“大娘,我要住这屋子是不是得找大队长?”
“那屋子现在归大队了,自然是要找他的……”
钱大娘突然就结巴了,骇然地看向她。
“啥?你真要住那里?小苏,你听大娘一句,咱们在村里再找找,那地方不吉利!
虽说咱们现在是不许传播迷信了,可好几次有人夜里路过,都听到里头有男人咳嗽的声音呢,老吓人了!”
“大娘,我不怕!这世上哪个屋子不死人,哪个屋子不住人?”
“就我们家厂里分的屋子,之前也是死过人的。我家都住了十来年了,不也好好的?你别担心,我是长在红旗下的革命战士,不怕这些牛鬼蛇神。”
苏明月满嘴跑火车。
被她这么一说,钱大娘又觉得有些道理。
他们乡下起个屋子不容易,谁家没有几个老人去世,总不可能人走后,屋子都空着不住吧?
转念一想又不对。
黄老财可不是普通人,那是个十足的坏种,他还和小苏不认识,要是夜里……
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
“大娘你就放心吧,回头我把尊敬的领袖画片请屋里挂着,管他妖啊鬼啊的通通给我滚蛋。”
钱大娘一拍大腿:“哎呀呀,这主意好,要不说你们知青读过书,脑袋好使。”
无论何时,伟大的领袖在人们心中就是北京的金山放光芒,打倒一切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