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结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电话又把司徒亮团队拽回了吴州。这次不是韩支队，而是吴州下辖一个县级市——江圩市公安局的求助。案子不大，但透着一股子邪性。
死者叫马国富，五十八岁，是本地一家小型纺织厂的老板。被发现死在自己厂区三楼办公室的老板椅上，死因是后脑遭受重击，凶器是摆在办公桌上的一尊实心黄铜貔貅摆件。初步勘察，办公室门窗完好，无撬压痕迹，财物有翻动迹象，但丢失数额不大，就抽屉里几千块现金。
报案的是厂里的夜班保安，老刘。他说昨晚十一点左右巡逻时，还看到马老板办公室亮着灯，透过窗户能看到马老板坐在办公桌后的身影（办公室是单向玻璃，里面能看到外面走廊，外面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况，但能看见人影轮廓）。老刘当时没在意，马老板经常加班到深夜。等到凌晨一点再次巡逻时，发现灯还亮着，人影似乎还保持着那个坐姿，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敲门没反应，这才用备用钥匙开门，发现了尸体。
初步尸检，死亡时间在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矛盾点在于，厂区唯一的大门监控显示，马国富的独生子马小军，在晚上九点五十分驾驶他的白色SUV离开了厂区，之后直到案发再无进入记录。而马小军本人声称，他当晚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市区公寓，和几个朋友联网打游戏直到凌晨两点，游戏记录和队友证词都能证明。
“这不就有意思了？”苏瑾看着江圩市局发来的简报，挑了挑眉，“老子死了，儿子有完美不在场证明。保安十一点还看到‘影子’，儿子九点五十就走了。要么保安撒谎，要么那影子……不是马国富本人。”
司徒亮没说话，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动着现场照片。办公室很凌乱，搏斗痕迹明显，血迹喷溅符合击打伤特征。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那张宽大的老板椅和背后的窗户上。
“去看看吧。”司徒亮放下平板，“通知林娜，让她先远程接入，查一下马家父子的人际关系，尤其是经济往来和矛盾。采薇，准备一下，这次可能需要你的专业知识。”他看向叶采薇，最近接连奔波，他脸色又有些苍白。
叶采薇轻轻点头：“好，我多带些宁神的药材。”她走到司徒亮身边，很自然地伸出手指搭在他腕脉上探了探，眉头微蹙，“阿亮，你脉象有点浮紧，肝火也有些旺，昨晚又没休息好？”
司徒亮任由她搭着脉，嗯了一声：“没事，老毛病。”
一旁的秦疏影嗤笑一声，慢悠悠地整理着自己的指甲：“司徒先生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连轴转。叶大夫，你可得多费心‘贴身’照顾才是。”她把“贴身”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叶采薇脸一红，收回手，没接话，转身去准备药箱了。
苏瑾瞪了秦疏影一眼，对司徒亮说：“别理她。走吧，去看看那个‘按时打卡’的鬼影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驱车赶到江圩市。马国富的纺织厂规模不大，位于城郊结合部。厂区办公楼是一栋老式的五层建筑，马国富的办公室在三楼最东头。
江圩市局负责此案的是刑警队长老赵，一个看起来很实在的中年人。他带着司徒亮几人直接上了三楼。
办公室还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血迹已经干涸发黑，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司徒亮径直走到那张高大的老板椅旁，椅子背对着窗户。窗户是那种老式的铝合金推拉窗，挂着百叶帘，但案发时据保安说百叶帘是拉开的。
他模拟死者生前的姿势坐下，看向门口方向。然后，他缓缓转动椅子，看向窗外。
窗外正对面，大约一百五十米开外，是一栋崭新的、外墙覆盖着蓝色玻璃幕墙的二十多层写字楼。此刻已是下午，阳光照射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也映照出这边办公楼模糊的倒影。
“对面那栋楼，是什么时候建好的？”司徒亮问老赵。
“叫‘鼎峰大厦’，去年年底才竣工，今年年初开始陆续有公司入驻。不过入住率还不高，晚上很多楼层是黑的。”老赵回答。
司徒亮眯起眼睛，看着那片巨大的“镜子”。办公室的窗户，正像一面画框，将对面大厦玻璃幕墙的一部分“装”了进来。
“保安老刘确认，他十一点看到的人影，就是在这个位置，这个坐姿？”司徒亮确认。
“对，他非常肯定。他说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个轮廓，那个坐在老板椅上的姿势，他看了好几年，绝不会认错。”
司徒亮站起身，对林娜发起视频通话。林娜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背景是她的笔记本电脑。
“娜娜，查一下对面鼎峰大厦，案发当晚，正对着马国富办公室的这一片玻璃幕墙对应的楼层，灯光情况如何？有没有异常？”
“收到，亮哥！”林娜手指翻飞，“鼎峰大厦的物业管理系统防护一般……我进来了。案发当晚，正对这边的主要是12到18层。记录显示……嗯，大部分楼层灯光在晚上九点后陆续关闭，但……15层东侧的一个区域，灯光在晚上十点零五分被远程开启，凌晨一点十分被远程关闭！”
时间点与保安看到“鬼影”的时间高度重合！
“能查到是谁开启的吗？”
“是一个共享办公区域的公共照明开关，权限比较宽，很多租户都有临时卡可以开启。需要进一步排查用户名单和刷卡记录，需要点时间。”
“重点查一下，有没有和马家父子，或者纺织厂有关联的人。”
“明白！”
挂了电话，司徒亮走到窗边，指着对面大厦的玻璃幕墙：“如果，凶手在案发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利用了对面的这面‘大镜子’呢？”
苏瑾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凶手在对面大厦的某个房间，利用灯光和某种道具，在特定的时间，在这边办公室的窗户上，‘制造’了一个马国富坐着的身影？”
“可能性很大。”司徒亮点头，“保安在外面走廊，透过窗户看里面，由于室内灯光和外面黑暗的对比，窗户在一定程度上会形成镜面效应，尤其是在室内光源比走廊亮很多的情况下。凶手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把对面玻璃幕墙当成了‘投影幕布’。”
“所以，马小军九点五十离开是真实的，他可能在那之后折返，或者有同伙？目的是伪造死亡时间，让自己脱离嫌疑？”老赵队长思路跟了上来。
“查马小军的车辆轨迹，看他离开厂区后是否在附近有停留。还有，搜查他的住所和车辆，寻找可能用于制造投影的设备，比如人偶、服装，或者强光手电之类的。”司徒亮下令。
“我这就去安排！”老赵风风火火地走了。
陈静则蹲在尸体原位标记旁，仔细检查地面和办公桌底部。“司徒，”她抬起头，“这里，桌脚旁边，发现一点非常细微的蜡渍，很新鲜。还有，百叶帘的拉绳末端，似乎有极轻微的、非正常摩擦的痕迹。”
司徒亮走过去，蹲下身仔细观察。蜡渍很小，颜色透明。百叶帘拉绳是塑料的，末端确实有几道不明显的划痕。
“蜡渍……固定？拉绳……控制？”他喃喃自语。
叶采薇轻声提醒：“阿亮，你先喝点水。”她递过一个保温杯，里面是她特意准备的、加了薄荷和菊花的凉茶。
司徒亮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清凉的液体让他因思考而发热的头脑稍微降温。他看了一眼叶采薇，她眼中带着清晰的关切。他心中微动，低声道：“谢谢。”
这时，林娜的电话又来了，语气兴奋：“亮哥！有重大发现！马小军最近三个月，有多次网络搜索记录，关键词包括‘玻璃幕墙反射原理’、‘视觉错觉’、‘远程控制灯光’、‘人体模型定制’！而且，他一个月前，在网上购买了一个与马国富体型相近的充气人偶！收货地址是他一个朋友的空置公寓！”
线索几乎瞬间指向了马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