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工作在司徒亮的引导下,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迅速切入关键区域。
林娜发挥其数据挖掘的特长,对赵德山及其德善堂进行了深度网络和财务穿透。很快,一个隐藏在古董店合法经营背后的灰色脉络逐渐清晰。赵德山除了明面上的生意,还长期私下从事一些高利贷放贷业务,利率高昂,手段强硬,因此结怨不少。排查其近期接触人员时,一个名叫孙磊的维修工人进入了警方的视野。
孙磊,三十五岁,本地人,在鼓楼商业街及周边承接各种水电、门窗维修零活,口碑一般。大约半个月前,他因父亲突发重病急需五万元手术费,曾向赵德山借款,却不仅遭到拒绝,还被赵德山当众奚落其穷酸相,信用扫地,两人发生过激烈口角。据当时在场的其他店铺伙计回忆,孙磊情绪激动,曾指着赵德山吼道:姓赵的,你见死不救,给老子等着瞧!
这条线索使得孙磊的作案动机陡然上升。
与此同时,韩支队亲自带队对证人陈小姐进行的背景调查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陈小姐家境普通,其弟弟游手好闲,嗜赌成性,欠下了数十万的高利贷,经常有人上门追债,闹得街坊四邻皆知。然而,就在案发后第三天,陈小姐弟弟的银行账户竟然存入了一笔三万元的款项,来源不明。面对警方出示的证据和施加的心理压力,陈小姐原本笃定的神态逐渐崩溃,最终泪流满面,承认自己作了伪证!
胁迫她的人,正是那个维修工人孙磊!孙磊不知从何处掌握了她弟弟欠下巨债并被人威胁的把柄,案发后找到她,以不按他说的做,就让你弟弟缺胳膊少腿,还要把你家那点破事全抖出去相威胁,同时许诺事成之后给她五万元封口费。他详细她如何向警方描述,包括具体时间、看到的衣着(蓝色连帽衫)、以及推门进入的动作细节,甚至提前带她在类似光线下过。
他……他还给我演示过……陈小姐抽噎着说,他用一块从废品站捡来的破镜子,还有一个用硬纸板按照林浩身材剪出来的影子,就在那条街后面没人的巷子里,对着一点水洼……调整了好几次角度……真的能弄出个人影的样子……他说只要我咬死看到了,警察也没办法……
真相的大门被猛然撞开!孙磊就是杀害赵德山、盗窃青花瓷并嫁祸林浩的真凶!
事不宜迟,韩支队立即签发了逮捕令。警方在孙磊位于老城区边缘的租住处将其成功抓获,并在其床下的暗格里起获了用旧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明代永乐青花玉壶春瓶!同时搜出的,还有用于制造虚假倒影的小块镜面反光板、一支强光手电、以及一个按照林浩那件蓝色连帽衫颜色涂染、精心剪裁而成的人形硬纸板剪影!此外,还有一把与德善堂备用钥匙一模一样的复制钥匙!
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孙磊先是矢口否认,继而沉默抵抗,但在警方出示其购买反光材料、强光手电的网上记录、以及模仿林浩衣着定制的聊天记录后,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他因借钱救父被拒且受辱,对赵德山恨之入骨,加之自身债务压力和对古董价值的觊觎,遂生杀机。他利用在商业街做维修零活的机会,早已摸清了各家店铺的情况,特别是德善堂的监控盲点和赵德山存放备用钥匙的习惯(他曾借口维修门锁,偷偷复制了钥匙)。他精心选择了气象预报有暴雨的夜晚动手,提前用口香糖堵住店内监控。
作案后,他仔细清理了现场可能留下的指纹、毛发等自身痕迹,然后故意换上一双早已准备好的、与林浩日常鞋码相近但纹路不同的旧鞋,在关键位置留下伪造的鞋印。随后,他利用自己年轻时在照相馆打工学到的粗浅光学知识,以及对鼓楼街夜晚光线角度的精确计算,在预估陈小姐可能出现的时间点,于积水处利用反光板和剪影,配合手电补光,制造了出现的虚假倒影!
他深知陈小姐家庭困难且有其弟这个致命弱点,成功胁迫她作了伪证。他企图通过这一系列环环相扣的操作,为自己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案发时他正在远离现场的租住处伪造),并将所有嫌疑都转嫁到有动机、有钥匙的林浩身上,实现金蝉脱壳。
我琢磨了好久……以为利用下雨、路灯、还有积水的反光,搞这么一出‘影子戏法’,就能天衣无缝……孙磊瘫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脸上交织着悔恨、不甘和一丝难以置信,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们……你们连水里的倒影是真是假,都能查得这么明白……
案件至此,真相大白。林浩的冤屈得以洗清,被立即释放。陈小姐因涉嫌作伪证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但考虑到其系被胁迫且认罪态度较好,司法机关在量刑时会酌情考量。
很多时候,凶手自以为精心设计、天衣无缝的诡计,在科学的检验、严谨的逻辑推理和细致的调查面前,往往漏洞百出,不过是自作聪明的拙劣表演。司徒亮看着被押上警车的孙磊,对身旁的苏瑾和韩支队平静地说道。
这个倒影谜案,没有涉及超自然的组织,没有牵扯古老的秘密和神奇的力量,只是一个发生在现代都市角落、利用物理知识、人性弱点和环境条件精心策划的罪案。但破解它,同样需要最基础的细致观察、严密的逻辑思维、科学的验证手段和不懈的调查取证。
站在鼓楼商业街略显陈旧的骑楼下,司徒亮深吸了一口雨后微凉的空气。他感到,自己追寻父母下落和对抗那个神秘组织的道路固然漫长凶险,但守护眼前这平凡世界的法治、公正与真实,同样是沉甸甸的责任,需要他们脚踏实地,用智慧和汗水去扞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