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溪村的尘埃刚刚落定,南都市仿佛也随着结案的报告陷入了短暂的休憩。叶采薇趁着这段平静,更加用心地替司徒亮调理身体,甚至开始尝试一些温和的药浴和推拿手法,试图根除他“心镜”过度使用留下的沉疴。司徒亮虽然依旧沉默,但眉宇间的戾气确实消散了不少,偶尔在事务所午后的阳光里,甚至会显露出一丝难得的松弛。
这天,陈静法医送来了一份喜帖。她要结婚了,未婚夫是市博物馆的一名副研究员,姓顾,温文尔雅。婚礼定在下周末,在一个临河而建的度假酒店举行。
“总算把自己嫁出去了,份子钱都准备好了吧?”苏瑾拿着喜帖,笑着打趣陈静,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司徒亮看着那份设计雅致的喜帖,点了点头:“一定到。”
婚礼当天,天气晴好。度假酒店位于南都市下属的清河县,依山傍水,环境清幽。仪式在酒店的草坪上举行,温馨而浪漫。看着陈静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顾研究员的手臂走向花廊,苏瑾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悄悄别过脸去。叶采薇安静地站在司徒亮身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仪式结束后的午宴,气氛热烈。然而,就在宾客们推杯换盏之际,酒店的一位经理神色慌张地找到了正在维持外围秩序的清河县当地警察,低声急促地汇报着什么。很快,那名警察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快步走到主桌,向作为嘉宾的市局老何和司徒亮等人说明了情况。
“何队,司徒顾问,出事了。”警察压低声音,“酒店后方的清河岸边,发现了一具尸体…死状…有点奇怪。”
喜庆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司徒亮、苏瑾和老何立刻离席,跟着当地警察赶往现场。叶采薇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她担心司徒亮刚有好转的身体。
发现尸体的地点位于酒店下游约一公里处的河滩。这里相对僻静,芦苇丛生。一具男性尸体俯卧在浅水边,身上穿着一套不合时宜的、像是用粗糙麻布缝制的白色短褂和长裤,头上还戴着一个用柳条编成的、歪歪扭扭的头环。尸体周围的水面,漂浮着一些新鲜的、被撕碎的花瓣。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尸体前方的沙滩上,被人用树枝划出了几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字:
“河神收祭,童男归位。”
“河神?祭品?”老何看着那几个字,眉头紧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
司徒亮没有理会那几个字,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尸体吸引。他戴上手套,蹲下身,仔细检查。
死者是一名年轻男性,大约二十出头,皮肤因为泡水而显得有些浮肿发白。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他的表情扭曲,双目圆睁,似乎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颈部有明显的勒痕,是致死原因。
但奇怪的不仅仅是他的衣着和现场的字。司徒亮注意到,死者的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踝处,都有细微的、像是被什么纤细坚韧的东西长时间捆绑过的淤痕,但发现尸体时,并没有任何绳索。
他的“心镜”开始运转,捕捉着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粗糙的麻布衣服,针脚很新,像是匆忙赶制。
柳条头环,柳条是新鲜的,折断处汁液未干。
水中的花瓣,是附近常见的野蔷薇。
沙滩上的字,笔画深浅不一,写字的人似乎很慌乱,或者…故意伪装?
尸体俯卧的姿势有些别扭,像是被人从背后推入水中,或者是…摆放成这个样子的?
更重要的是,在尸体左侧的芦苇丛边缘,司徒亮发现了一小片被踩倒的芦苇,以及半个不太清晰的脚印,尺码不大,像是女性或者少年的。
“这不是第一现场。”司徒亮站起身,语气肯定,“他是被杀后,移尸到此,并精心布置成这样的。”
“伪装成祭祀河神?”苏瑾感到一阵荒谬,“谁会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查死者身份。”司徒亮对当地警察说道,“重点排查近期失踪的年轻男性。还有,了解一下本地关于‘河神’和‘童男祭’的传说。”
消息很快传回。死者身份确认,名叫孙小斌,二十一岁,清河县本地人,在县城一家汽修厂做学徒,性格内向,社会关系简单,于昨天傍晚下班后失踪。其家人已报警。
而关于“河神”的传说,在当地一些老人口中确实存在。相传古时清河常有水患,百姓会挑选童男童女祭祀河神,以求风调雨顺。但这种陋习早已绝迹数十年,只在一些民俗记载和老人的闲谈中偶有提及。
一个普通的汽修厂学徒,为何会被人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杀害,并伪装成古老的“河神祭品”?
是凶手的恶趣味?还是某种扭曲的仪式感?或者,这“河神”的背后,隐藏着更实际的动机?
司徒亮看着那具被称为“童男”的尸体,以及沙滩上那行刺目的字,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陈静的婚礼被迫蒙上了一层阴影。而一个新的、透着腐朽和诡异气息的谜题,已经摆在了司徒亮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