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案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亮眼侦探事务所”难得地享受了几天相对清净的时光。司徒亮依旧蹲在门口抽烟,林娜忙着用上次的报酬升级她的“军火库”,偶尔接几个寻人找物的零散委托,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节奏,只是空气中似乎多了几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女性的馨香和牵挂。
然而,这种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司徒亮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站着的是苏瑾,她脸色凝重,眼底带着一丝疲惫,显然又是一夜未眠。
“出事了。”苏瑾开门见山,语气沉重,“城西,‘欢乐世界’游乐场,昨晚闭园后出了命案。”
司徒亮瞬间清醒,侧身让她进来:“具体什么情况?”
“一个夜班保安,凌晨巡夜时,在旋转木马区发现了一具男尸。”苏瑾语速很快,“死者被绑在最大的那匹白色木马上,胸口被利器刺穿,鲜血流了一地。现场……布置得很诡异,像某种邪教献祭。”
“邪教献祭?”司徒亮皱起了眉头。这种案子往往最是棘手,容易引起社会恐慌。
“嗯。”苏瑾点头,“死者周围被摆了一圈白色的蜡烛,虽然已经熄灭了,但留下了痕迹。木马底座上,还用死者的血画了一些看不懂的符号。最诡异的是,根据监控和保安证词,旋转木马在案发时间段内,自己启动旋转了一段时间,还播放着那首古老的《少女的祈祷》音乐……”
自己启动的旋转木马?血色符号?这场景光听起来就透着股邪性。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司徒亮一边快速套上外套一边问。
“初步确认了,叫孙鹏,二十八岁,是附近一家It公司的普通程序员,社会关系简单,没什么仇家。初步尸检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苏瑾说道,“游乐场的监控大部分都坏了,仅存的几个也没拍到关键画面。感觉……很像无差别的随机杀人,或者那种仪式性的献祭。”
司徒亮沉默地跟着苏瑾下楼,坐上警车。清晨的街道还很冷清,他的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随机杀人?仪式献祭?这两种可能性背后代表的含义截然不同。
到达“欢乐世界”游乐场时,现场已经被黄色的警戒线层层包围。虽然是白天,但废弃的游乐设施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依然显得有几分破败和阴森。旋转木马区域更是重点封锁区,那匹染血的白色木马孤零零地停在中央,周围是技术队员忙碌的身影。
陈静法医已经先到了,正蹲在尸体旁进行初步勘查。看到司徒亮和苏瑾,她只是抬了抬眼皮,算是打过招呼。
司徒亮没有打扰她,他的目光首先投向了那匹白色木马和上面的死者。孙鹏穿着普通的夹克和牛仔裤,双眼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胸口是一个狰狞的创口,鲜血浸透了他的衣服和身下的木马。周围的蜡烛灰烬和那些用鲜血绘制的、扭曲而陌生的符号,给现场平添了浓重的诡异色彩。
他深吸一口气,无视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悄然开启了“心镜”状态。头痛隐隐传来,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伴随推理而来的代价。
细节,他需要更多的细节。
他仔细观察那些血符号,它们不像任何已知的宗教或神秘学符号,更像是……某种个人化的、随意涂鸦的产物,但笔画间又透着一股狠厉和决绝。
他走到旋转木马的控制台前。控制箱被暴力撬开,里面的线路有被改动的痕迹。
“能恢复操作记录吗?或者查一下是什么时候被撬的?”司徒亮问旁边的技术队员。
“正在尝试,但破坏得比较严重。从痕迹上看,撬开的时间不短了,灰尘分布不均匀。”技术队员回答。
司徒亮又检查了捆绑死者的绳索,是常见的尼龙绳,打结方式很普通,没有显示出特别的技巧或习惯。死者的衣物除了血迹,没有明显的撕扯或抵抗痕迹,财物也在。
“苏瑾,”司徒亮走到正在询问保安的苏瑾身边,“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保安,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特别的?除了音乐和木马转动。”
苏瑾转向那个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老保安:“老张,你把刚才跟我说的,再跟这位司徒顾问说一遍。”
老张哆哆嗦嗦地回忆:“我……我大概凌晨两点过来巡夜,老远就听到这边有音乐声,还是那首……那首瘆人的《少女的祈祷》!我心想这都闭园了,谁开的?走过来一看……就……就看到他绑在那上面……血……好多血……木马还在那儿一上一下地转着……把我魂都吓飞了!”
“你确认音乐是《少女的祈祷》?木马是自己转的?没有看到其他人?”司徒亮确认道。
“是……是那首曲子,没错!我小时候就听腻了!木马肯定自己转的,我过来的时候它还转了好几圈才慢慢停下的!没……没看到别人,一个人影都没有!”老张肯定地说道。
司徒亮若有所思。控制台被提前破坏,凶手设定好了程序,让木马在特定时间自动启动和播放音乐,制造诡异氛围。这需要一定的电工和编程知识。
“死者孙鹏,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已经闭园的游乐场?”司徒亮提出关键问题。
苏瑾翻看着初步调查记录:“据他同事说,孙鹏性格比较内向,没什么业余爱好,就是偶尔会晚上一个人出来散步,说是减压。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步行过来也就二十分钟。昨晚他加班到十点多,跟同事分开后,就失去了联系。估计是在散步途中被凶手盯上,挟持或者诱骗到这里杀害。”
动机呢?随机选择目标?还是孙鹏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吸引了凶手?
司徒亮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匹血色木马和上面的符号。邪教献祭……通常会有特定的教义、象征和目标选择标准。孙鹏一个普通程序员,怎么看都不像是典型的“祭品”。
“司徒。”陈静法医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考,她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小块沾血的、非木质的碎片,“在死者伤口深处,发现了这个,不是凶器的碎片,像是某种……装饰品或者器物上的。”
司徒亮接过证物袋,对着光仔细看。那是一片边缘不规则、材质似玉非玉、似骨非骨的白色薄片,上面似乎还带着极其细微的、人工雕刻的痕迹。
“这不是普通的东西。”司徒亮沉声道,“带回去仔细检验材质和上面的痕迹。”
他又在现场仔细搜寻了一圈,在距离旋转木马不远的一处灌木丛下,发现了一个被踩瘪的烟头,品牌是比较小众的外国牌子。他小心地将其收集起来。
现场勘查暂时告一段落。回去的路上,司徒亮一直沉默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现场的每一个细节:诡异的布置、特殊的符号、自动启动的木马、陌生的碎片、小众的烟头……
“你怎么看?”苏瑾开着车,问道。
“不像典型的邪教献祭。”司徒亮缓缓开口,“太……刻意了。那些符号没有统一性,更像是凶手个人情绪的宣泄。选择旋转木马和《少女的祈祷》,可能对他有特殊意义。这更像是一场……带着强烈个人印记的复仇或者表演,而不是为了取悦某个虚无的神明。”
“个人复仇?”苏瑾皱眉,“但孙鹏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没查到和谁有这么大的仇怨。”
“也许仇恨的源头,不在孙鹏本人身上。”司徒亮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眼神深邃,“或者说,孙鹏只是……一个象征,或者一个替代品。”
他感觉这个案子背后,隐藏着更深的、更扭曲的东西。而那枚陌生的碎片和那个小众的烟头,或许就是揭开真相的关键。
头痛再次隐隐袭来,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他知道,“心镜”的过度使用,已经开始显现后遗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