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含糊不清的“姐姐……对不起……”
如同最后一片耗尽能量的雪花,从慕容晚儿的唇边飘落,然后,她彻底失去了意识,柔软的身体完全卸去了力气,沉甸甸地倒在公玉谨年的怀里。
公玉谨年一愣。
姐姐?
是对慕容曦芸的道歉吗?
他低头,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勾勒出怀中少女的轮廓。
那张总是神采飞扬、带着几分狡黠的天使面孔,此刻苍白得像一张宣纸,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冰晶。
那是她昏迷前无声滑落的泪水,在这零度以下的囚笼里,被瞬间冻结。
她的身体还在本能地轻微颤抖,嘴唇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青紫色。
失温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姐夫……”
怀里的人又开始说胡话,声音细若蚊蚋,破碎而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办那个派对……害了你……”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即便在昏迷中,也被巨大的自责与恐惧折磨着。
眼角,又有新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很快就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那脆弱又无助的样子,像一根针,轻轻扎在公玉谨年心上某个柔软的角落。
他心中一动,抬起那只环着她后背的手,有些笨拙地,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
这个动作他并不熟练,甚至感到陌生。
他习惯了用冷静和逻辑去解决问题,而不是用这种温情的肢体语言去安抚人心。
“别怕。”他俯下身,用自己都觉得有些沙哑的温和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不关你的事,有我呢。”
这句安慰,似乎穿透了昏迷的屏障。
黑暗中,慕容晚儿仿佛找到了唯一的浮木,身体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像一只寻找母体温暖的幼兽,拼命地往热源的中心钻。
她的脸颊最终紧紧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她呼吸出的温热气息,带着少女特有的、玫瑰与晨露混合的香气,执着地渗透进来,在他的皮肤上印下一小片滚烫的区域。
公玉谨年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怀里,是少女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身体。
那惊人的曲线,因为这个紧密的姿势,被毫无保留地挤压、贴合。
每一寸起伏,都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弹性,疯狂地冲击着一个成年男性的生理防线。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漏跳了半拍,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这种极致的依赖与被依赖感,在生与死的界限上,催生出一种微妙的质变。
公玉谨年感受着怀中柔软而脆弱的生命,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保护欲,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已经超越了对小姨子的照顾,更像是一种……雄性生物对被自己纳入羽翼之下的存在的,最原始的守护本能。
时间,在黑暗中静默地流逝。
寒气依旧从扭曲的门缝里丝丝缕含地渗入,贪婪地吞噬着这片狭小空间里每一分宝贵的温度。
公玉谨年抱着慕容晚儿,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用自己的胸膛和后背,为她构筑了一座抵御死神的,用血肉和体温铸成的孤岛。
手臂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阵阵酸麻,背部被撞击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但他没有动。
他知道,他只要稍微移动,怀里这个好不容易才积攒起一点热量的身体,就会再次被寒冷侵袭。
寂静中,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她平稳下来的心跳声。
那心跳很轻,但很有规律。
咚……咚……咚……
那声音穿过她的胸腔,再穿过他的胸膛,与他自己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在黑暗里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鸣。
一轻一重,一快一慢,却又诡异地和谐。
这种感觉,让公玉谨年那颗因为坠落和险境而始终紧绷的心,感到一种异样的平静。
然而,他并未沉溺于这种暧昧的平静之中。
身体是温暖的,大脑却是冰冷的。
他一边维持着这个保护者的姿势,一边大脑在飞速运转,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像电影回放一样,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慕容晚儿的天真与冲动。
罗怡艳恰到好处的言语挑拨。
何文斌愚蠢又嚣张的表演。
陈幼凝和温如玉那不合时宜的出现。
以及最后,这部老旧货运电梯太过“巧合”的事故。
一个个看似孤立的事件,此刻在他脑中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他意识到,这场由小姨子发起的,旨在为他“出气”的派对,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被人为引导的痕迹。
罗怡艳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了慕容晚儿的性格弱点上,将她一步步引向与何文斌的直接冲突。
而何文斌的爆发,又恰好为陈幼凝和温如玉的“登场”创造了舞台。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而最后的电梯事故,更不可能是意外。
那声清脆的“咔哒”金属异响,那在坠落瞬间就彻底失效的紧急制动和备用电源……
这根本就不是设备老化能解释的。
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目标,可能不只是他,还有他怀里的,慕容曦芸唯一的妹妹!
这个结论,让公玉谨年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
一股夹杂着后怕的怒火,在他胸中无声地燃烧。
他必须保持清醒,必须找到线索。
他空着的那只手,悄无声息地抬起,开始在自己能够触及的,冰冷粗糙的电梯井壁上,一寸一寸地进行摸索。
水泥的颗粒感,金属支架的冰冷触感,还有墙壁上凝结的厚厚冰霜。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他耐着性子,扩大了搜索范围。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在井壁一处不起眼的凹槽里,触摸到了一组不属于这里的异物。
那不是粗大的钢缆,也不是常规的电线。
而是一组更细,被绝缘胶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缆线。
它们被巧妙地隐藏在凹槽的阴影里,如果不是刻意用手去触摸,根本无法发现。
他用指腹在那组缆线上轻轻捻过。
上面还残留着崭新的,几乎没有落灰的安装痕迹,甚至,指尖还沾染上了一丝极淡的,却又无比清晰的……机油味。
是新的。
是刚刚安装上去的。
公玉谨年的心脏,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