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落霞宗如今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
山门石阶上爬满了青苔，迎客松的枝桠也少了几分苍翠。
新弟子拢共只收了几十人，连往日用来操练的演武场都只占了边角，算得上是彻底落寞了，但宗门内部的氛围却格外团结。
弟子之间从没有为了争夺修炼资源勾心斗角，晨起打扫时总有人主动帮体弱的同伴多担些活。
长辈对晚辈也格外照顾，师傅教拳时哪怕口干舌燥，也会蹲下身手把手纠正少年们的姿势。
少了其他大宗门那种为了权位尔虞我诈、为了功法争得头破血流的风气。
或许，正是因为宗门落寞，大家才更懂得抱团取暖吧。
就像寒冬里挤在一起的麻雀，靠着彼此的体温才能熬过难关。
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天的忙碌早已超出了身体的负荷。
清晨天还没亮就揣着冷硬的窝头去打扫后山的丹房，指尖被丹房里的木屑扎得生疼。
下午打扫藏经阁的仓房，傍晚还要练一会拳。
最后还要去杂物堂交今日的任务，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酸痛。
陈凡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院角的野菊开得正盛，却没力气多看一眼。
他从水缸里舀了瓢冷水简单洗漱，冰凉的水浇在脸上才勉强驱散几分困意。
可刚爬上铺着粗布褥子的床，头刚碰到硬邦邦的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连被子没拉好都没察觉。
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夜里竟做了一夜的梦。
梦中的场景还是熟悉的演武场，却是藏经阁的李老头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短打。
手里拿着那柄磨得光滑的木剑，一下下敲打他的后背和腰腹，声音严厉得像是要刻进耳朵里。
“虎拳力道要刚猛，得用腰部的力量带动拳脚，你这软绵绵的像捏棉花！
力道太小了，发力时腰要往下沉，膝盖微屈，把劲儿从脚底顺到腰上！
要让血液流速加快，像山林里的虎啸一般，带着股冲劲！”
一夜反反复复都是练拳的场景，陈凡在梦里跟着老头的指令一遍遍调整姿势。
累得像是在泥地里打滚，清晨醒来时发现额头上全是冷汗，连后背的褥子都湿了一大片。
“靠！怎么睡了一晚比练了一天拳还累。”陈凡揉着酸痛的腰，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满是委屈。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天边只有一丝极淡的鱼肚白。
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眼墙角的沙漏，发现这才四更过了一半，离上工的时间还早得很。
“算了，还是起来练拳吧，这样躺着越睡越累。”陈凡小声嘀咕道，一边说着一边穿上鞋。
抓起墙角那柄比他还高半头的木剑，挪着步子走到院中的空地上。
陈凡原本计划五更上路，这样走一个时辰，刚好能在卯时三刻左右到药园，不会误了和师兄约定的时间。
刚开始练拳时还和以前一样，一招一式都透着生涩，拳头挥出去时总觉得力道滞涩。
可练着练着，不知怎的，那套虎拳的招式竟悄悄变了。
每次发力时，腰腹间都有一种奇怪的“止塞感”，像是有股气堵在那里，怎么都顺不下去。
他愣了愣，仔细回想刚才的动作，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把招式改成了梦中李老头教的样子。
陈凡心里一动，索性顺着梦中的感觉调整发力方式，试着把劲儿从脚底往上提，腰腹往下沉的瞬间猛地出拳——那股止塞感竟真的消失了！
不仅如此，拳招施展开时，浑身还泛起一阵暖洋洋的感觉，像是有股暖流在经脉里慢慢游走，一拳打出时带着呼呼的风声，真有了几分“虎虎生辉”的模样。
“怎么感觉力道比昨天大了不少啊。”陈凡握着木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眼里满是疑惑，心里忍不住嘀咕道。
他有心再试几招，看看这股暖流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抬头一看沙漏，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再耽搁就要迟到了。
“算了，晚上回来再琢磨吧。”陈凡恋恋不舍地把木剑靠在墙角，转身进屋从陶罐里拿了两块用油纸包好的肉干。
这是饭堂孙管事昨天为他的准备的，特意留着当午饭的，揣进怀里就匆匆上路了。
宗门的药园在两座山之外，山路崎岖，满是碎石和荆棘。
若是那些宗内的大师兄、大师姐，他们都是筑基期的修士，能御使法器飞天遁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从山门飞到药园；
可陈凡只是个连淬体境都没到的凡人，只能靠两条腿一步步走，这一路要走足足一个时辰，鞋底早已被碎石磨得薄了一层。
“我要是也能有筑基的修为就好了……不，哪怕能到炼气期也行啊！”陈凡边走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眼里满是憧憬。
“到时回村里，看谁还敢说我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我都能横着走了！一定保护好爷爷和妹妹。”
陈凡对修炼的等级还是清楚的，这些都是他缠着李老头问来的：
从凡人境开始，先过淬体、炼气、筑基三关；再往上是武者、武师、结丹，这些境界在落霞宗里还能见到——比如掌管丹堂的曹长老就是结丹期；
再往上是真人境，分金丹、元婴、化神三大境界，李老头说他年轻的时候见过金丹期的修士，举手投足间能引动天地灵气；
更往上是地仙境，有炼虚、合体、大乘三个境界，这些在陈凡眼中已经和传说没两样了，他只在宗门藏经阁的旧书里见过只言片语；
最顶端的是天仙境，要经历渡劫才能达成，世上有没有这样的修士都难说。
至少在陈凡的观念里，化神境已经是“天”一般的存在了。
这些境界的说法，还是他和李老头在屋檐下晒太阳、打牌聊天时听来的。
李老头说，如今风灵域最高修为的，是地泉宗的老祖，那是一位元婴三层的修士；
能到化神期的修士已经是凤毛麟角，大多是各大宗门的宗主、门主才能达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