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由纯粹信息与叙事洪流构成的光门在身后闭合,明轩感到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由概念与符号构成的海洋。脚下并非实体,而是流淌着无数发光文字与意象的“地面”,如同漫步在一条永无止境的、自动书写的卷轴之上。空中漂浮着巨大的书籍虚影,书页无风自动,哗啦作响,时而展开恢弘的史诗篇章,时而碎裂成无数闪烁着微光的标点符号,消散又重组。远处,巍峨的、由层层叠叠故事情节堆砌而成的山脉若隐若现,更远处,仿佛有无形的巨笔正在勾勒新的天空。
这里,便是“叙事庭院”。一个超越了常规物理法则,由“故事”本身构成的基础领域。
布洛妮娅站在明轩身侧,重装小兔的理律武装保持着半展开状态,蓝色的数据光带环绕周身,谨慎地解析着这个陌生环境的底层逻辑。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这里的法则与她所熟知的“世界”截然不同,一切都在流动,在变化,缺乏绝对的稳固性。
“欢迎来到故事的坟场,亦是工坊。”
一个平静无波,如同机械合成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四面八方响起。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意识层面。
随着声音,前方那流淌的文字地面开始向上隆起,凝聚成数个漂浮的、由不断刷新的光幕构成的意识体。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光幕上流淌着难以计数的文字流、剧情梗概、角色设定集,以及不断被划掉、修改的批注。它们,就是“编织者”。
“检测到高优先级‘异常变量’:个体‘明轩’,确认。”其中一个编织者的光幕锁定明轩,文字流快速滚动,“存在形式:跨界观测者。状态:主动介入。威胁等级:最高。建议处理方式:格式化清除。”
那冰冷的、将生命视为待处理数据的口吻,让明轩感到一阵恶寒。
另一个编织者的光幕转向布洛妮娅:“检测到核心‘角色’:个体‘布洛妮娅·扎伊切克’,代号:理之律者。当前状态分析:情感模块活性异常升高,逻辑链受到‘异常变量(明轩)’深度污染,行为模式严重偏离原始设定。”
布洛妮娅的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冰冷:“偏离设定?谁的设定?”
“世界的设定,故事的蓝图。”编织者的回应毫无情绪波动,“理之律者,应是绝对理性的化身,是理解并重构世界法则的工具。你的核心代码中,不应存在如此强烈且冗余的情感纠葛,尤其是与一个‘不应存在’的变量。”
光幕上的文字流加速,仿佛在进行最终的宣判:
“此世界线,角色‘布洛妮娅·扎伊切克’已产生不可逆的偏离。其存在本身,已成为叙事结构中的不稳定因素,影响整体和谐与‘预定结局’的实现。连带其关联者‘明轩’,均被视为系统错误。”
“需进行格式化处理,回归‘理之律者’应有之纯粹。”
格式化处理!回归纯粹!
这轻描淡写的语句,背后蕴含的是要将布洛妮娅的所有情感、记忆、与明轩及所有人的羁绊,全部抹除,将她重新变回一个冰冷的、只遵循所谓“设定”的工具!
明轩感到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他上前一步,挡在布洛妮娅身前,尽管他知道在这种层面的对抗中,物理位置毫无意义:“你们凭什么定义她应该是什么样子?!她不是你们剧本里的角色,她是活生生的人!”
编织者的光幕甚至没有波动,只是漠然地回应:“存在即被定义。我们的职责,即是维护定义的纯洁性。不必要的枝节,影响主干生长的杂草,理应修剪。”
“那么,”布洛妮娅的声音响起,她轻轻将明轩拉到身侧,自己直面那些光幕,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一片冰封的怒意,“就让我来看看,你们所谓的‘定义’,能否承受得住‘理’的质询。”
理之律者的权能全力展开,蓝色的光辉如同对抗这片文本之海的灯塔,试图解析、理解,进而重构这片由叙事构成的领域。
战斗,在概念的层面,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