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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盛大的场面,自然让朱子这位大儒亲自下来,平静的与众人打了个招呼。

“江州百姓即以夫子待老夫,我便为百姓而来,何必整这些虚礼?罢了,都入城吧。”

朱子叹息一声,到了他这个地位,什么功名利禄都是浮云,他也最是不喜这些虚名,若眼前这些人真有心,就应持崇他的理念,灭掉私欲,对百姓好点。

可惜,只要是人都有私欲,就连帝王也不例外。

不然的话,他应当在朝廷推行新法,又何至于沦落到江州,做了夫子?

无非是他的理念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与其让新法推行,倒不如给他冠上一个徒有虚名的名头。

按理来说,他本不应助这些世家大族的,可谁让战事升起,受苦受难的又是寻常百姓呢?

与其让百姓在乱世中流离失所,倒不如维持现状,至少还有口饭吃不是?

“夫子说的是,却是学生考虑不周了。”

何绅上前弯腰施礼,遣散众人,搀扶着朱子府中走去。

看到司行后,他的眼里闪过一抹亮色,在得知司家有意想引董武南下时,他便派人时刻注意着司家的动向。

不曾想,还是棋差一招,让司家跑了,虽抓捕了几个司姓之人,却都是旁支弟子,不足以威胁司家,如今司行出现,又让他心里打起了主意。

司行虽是二房出身,但亦称得上是主脉弟子,司景阳老来得子,对其更是无比重视,不然也不会放任他与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整日流连于青楼往返了。

他这般赤裸裸的眼神,朱子自然注意到了,于是沉声开口:“司家即决定帮助董武,便是将千年荣耀都赌上去了,些许弟子决定不了走向,你也切莫要因此坏了大事。”

这便是在变相的敲打他了,何绅当然听出了朱子的意思,可他不仅没有丝毫被人撞破心事的尴尬,反倒笑道:“夫子说的是,学生诚知此战事关许多家族的兴亡,心里有数,不会小觑他们的。”

看何绅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朱子叹道:“你心里有数即可,莫要因小失大。对了,董武大军即将到来,你可有了对策?”

提到正事,何绅神情肃穆道:“夫子放心,学生这几日已让城中各大家族前去募兵,如今已是招揽了五万余众,虽都是一些散兵游勇,但凭借此城坚固,足以耗困董贼许久。不过要想获胜,还请夫子相助。”

“你是想让老夫写一篇讨贼檄文?”

朱子面色不变,显然是早有所料。

何绅笑了笑,不见半分不好意思,“果真还是什么事都瞒不住夫子。”

先前他对众家主所说之事,未得到朱子的应允,不过是借助朱子的威望,让城内世家打消疑虑,共同御敌罢了。

如今真将朱子请来,这讨贼檄文就至关重要了,只要他占据大义,将董武描述的十恶不赦,便会激起民愤,让董武寸步难行。

至于事实如何,并不重要,百姓的眼界,也仅仅限于他们所认知的层面。

真相都被他们这些士族把控着,他说是董武是逆贼,那董武便是逆贼,至于他自己的心思,百姓又从何处去知晓?

“檄文老夫会写,只希望战后你能尽君道,薄赋敛。如此一来,也算是没有辜负老夫苦心了。”

朱子平静的说道,他对于这些世家并不抱有什么希望。即便何家不过是近些年被朝廷新扶持起来的世家,但久居盛京,早已变得和那些千年世家无二。

他之所以帮助何绅,归根结底,还是董武凶名太盛,那十万西凉铁骑坐镇边关已久,忽然来到繁华富饶的江州,定会被利益熏乱眼,再起杀伐。

比起董武,何绅还是要收敛一点。

“那便劳烦夫子了。”

见所愿达成,何绅眼角笑意更浓,目光不经意间瞥见走在后面的任风流,正对着一处街道愣神发呆。

何绅望向那处街道,心中已然明了,打趣道:“听闻子川与诸多青楼名妓皆为好友,现在董武南下,却是不知这些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在董武的压力下,盛京城内早已是风声鹤唳,寻常百姓能走的皆已奔向他处,实在走不掉的也是闭门不出,今日又是何绅迎接朱子的日子,早就派人清理了街道,不允许任何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至于沿街的商铺,更是早已关闭,而令任风流失神的街道,便是以往车水马龙的寻芳楼。

这座久时灯火辉煌的青楼,早已变得门可罗雀,就连金粉题就的“醉里芳华”四个大字,也沾满了灰尘。

何绅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未免没有几分讥讽的意思,作为江州节度使,即便何淼忘记了那夜发生的事,但只要他想,盛京城内的一切动静都瞒不住他的眼睛。

这任风流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算计他的爱子,若不是碍于仗剑书盟首座的身份,自己又有求于朱子,他早就发作了。

“相比起我那些好友,我想何大人还是先担心自己吧,毕竟董武暂时还没有将目光放向他处,反倒是直奔盛京而来。”

任风流也不客气,直接怼了回去。

何绅气急反笑,阴阳怪气道:“再怎么说,攻城时天门境也不会直接插手,死的更多的反倒是一些认不清身份的人,任师弟不会以为那董武久攻不下,就不会对平民百姓动手吧?”

任风流神色微凝,何绅这番话便是在暗讽他那些好友会死在董武的手下,少年心性的他自然忍不得,冷笑道:“若百姓有失,想必何大人亦有失职之过,节度使职责不仅在于统率一州之兵,更要协助州牧维持一方安宁,按我大梁律法,节度使失职之过,足以抄家灭族了,想必何大人也不愿让何家陷入此等境地吧?”

“你的意思是,想让本官不兵不血刃的赶走董武?休说我有没有这个能耐,就算是没有,犯了失职之过,当今局势下,又有谁能定我的罪?任师弟莫要忘了,你如今不过只是一介书生,而我,却是陛下钦点的江州节度使!”

两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便是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肯让了。

一旁的朱子不甚烦躁,出声厉斥道:“西凉大军还未到来,你二人皆出自儒门,莫非此刻便要相互针对么?

子川,你一无官职在身,二无着作传世,如何敢去嘲讽朝廷官员?

何绅,你为陛下钦点的官员,又是儒门出来的长辈,怎的如此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我希望这是你二人间最后一次争论,若再有下次,休怪老夫拿出戒尺了。”

听到戒尺二字,无论是何绅还是任风流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看得出,他们对朱子口中的“戒尺”很是惧怕,于是便纷纷闭上了嘴巴。

一行人带着沉重的气氛来到了何府上,何绅唤人取来了笔墨,朱子只简单的思索片刻,便伏案泼墨,写起讨贼檄文来。

于此同时,董武跟随司家四人来到司家的落脚处,商讨起如何破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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