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正气如星河曳落,将空中的浮沙涤洗的一干二净。
刚欲动手的陈安身形悄然消逝,未等现形,一道强劲有力的光束轰然而下,裹起泥沙冲天而起,炸起惊雷,使地面出现了一道十丈深坑。
狂风卷地,碎石如蝗,蒙蒙沙砾飘在空中,使这处边关之地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咳,前辈是想让董某也死在这里吗?”
万籁俱寂下,董武拖着重伤的身体艰难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前面枯瘦人影面前,语气多有不忿。
方才与陈安交手,他已然被重创,自然避不开这惊天动地的一击,现在他毫不怀疑,若不是司家之人怕他们无法掌控西凉边军,恐怕自己这个节度使早已做到头了。
想到这,董武心中便是一阵恶寒。
这群占据江南且自视甚高的士族,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把他们这些武人放在眼里,真是令人讨厌!
“老夫出手自有把握,不会要了董将军的性命。”
司家老者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想将此事一笔揭过。
董武额头青筋暴起,怒气更甚,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如今陈安还未解决,自然不能内讧,于是强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那这位司主大人就交给前辈了,待我恢复些许力气,再来助前辈一臂之力。”
老者微微颔首,满不在意的朝着后面招手,对他来说,董武根本算不上什么助力,若不是还需借助西凉边军于何绅抗衡,他甚至都不屑来此一趟。
在董武退下后,老者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前方的位置,尘沙混淆中,一道清晰可辨的身影,背负着双手遥遥伫立。
老者脸上少了几分松弛,多了几分凝肃。
“司直粲?我道董武哪来的底气,原来是请出了你这么一尊大佛!”
“大佛不敢当”,司直粲语气平淡道:“我司家人才凋零,只有老夫勉强支撑一二,远比不上掌握生杀大权的陈司主。”
陈安不置可否,微微笑道:“人终究会老,自陛下故去之后,我已厌倦了那些纷争。陈大人历经三朝,应当比我这个晚辈看得更加清楚才是,但怎么始终无法踏入大儒之境呢?”
这是在嘲讽他还放不下世俗之物?
司直粲神情变得难堪起来,冷道:“多说无益,是非错对,手底下见真章才是。”
说罢,司家老祖枯掌虚按,沛然威压裂地三尺,尘浪如墙,卷起三千风刃席卷过去。
他的身影紧跟其后,天空中顿时凝聚出一道耀眼的百丈拳光,伴着龙吟之势翻腾而落。
陈安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笑意,面对司家老祖这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的攻击,只平淡的朝前方伸出了右手。
袖袍无风自动,三千风刃像是被无形的刀子切割得支离破碎,均匀的落在地面上。
而后陈安身形如同鬼魅,在刹那间出现在百丈高空之上。
那震荡虚空的一拳竟是落了空。
陈安漫步云端,自身气势也攀登到极致,震的身后虚空颤动不休,微笑道:“司前辈,想要杀某,仅凭这只学到三分皮毛的浩然之气,可行不通。”
他脸上笑意不减,身形在漫天混沌中微微闪动,乌色气机如黑雾缭绕,将二人拖临雷云下方,在他平静的身后,隐隐有雷光浮动。
下一刻,陈安倏忽而动,二尺短刃拖曳着三千雷光,在划过的地方留下七分残影,朝着司家老祖当头斩去。
司直粲面露沉重,这一击没有任何技巧,只有最纯粹的霸道杀伐之力,再配合上陈安那诡异无比的身法,当真震魂夺魄,让人升不起招架之力。
可他司家传承了数千年之久,见识自然不是那种小门小派所能比的,没有任何迟疑,司直粲便作出了应对。
他大手一挥,一个金制十二节鞭赫然落在手上。
司直粲须发怒张,周身浩然气如金河倒卷,悍然迎上三千雷刃!
只听“铛——”的一下,声裂九霄!
金雷交击处,虚空塌陷如镜,狂暴的冲击横扫百里,震散黄沙,荡碎云层,雷光与浩然之气同时黯了下来。
二人身形同时倒飞出去,隔着数丈,各自而立。
陈安双手袖袍尽碎,小臂上渗出鲜血不断滴落,他强忍着手臂的麻感,盯着司直粲手中的金鞭笑道:“好一个打王鞭,当真是上打昏君下打奸臣。”
“不过”,陈安先是赞赏了一番,眼神逐渐变冷,阴沉道:“司大人拿前朝的鞭打今朝的臣,好大的本事!可是,本座既不是昏君也不是奸臣,以你三分皮毛的浩然之气,也难以掌控多久,怕是要失算了。”
陈安不好过,司直粲自然也不好受,这打王鞭是前朝景帝赐给他们司家的,必须以最纯正的浩然正气才能催发到极致,而他所修的浩然之气,不过是只得三分形,却不得其意,看着唬人罢了。
加上前朝覆灭,气运流失,威力早已不复当年,今日他强行催动下,已是伤了本源,日后难以恢复,可谓是得不偿失。
不过,饶是司直粲再怎么心痛,面对陈安这位站在世间巅峰的强者,也不得不祭出来。
打王鞭终究只是死物,倘若他司家能掌控整个江州,日后好处是少不了的,前朝的鞭终究比不上千年的家族传承。
司直粲轻拭嘴角溢出的鲜血,让自己紊乱的气息归于平稳,落寞道:“陈司主,你也老了,至于老夫这个岁数更不用多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司家没落,作为长辈的终归要为晚辈铺平后路。即便今日舍去老夫这一条命,也要确保司家万无一失!”
闻言,陈安不禁叹了口气,不知是无奈还是什么,唏嘘不已,“六朝更代几兴亡,朱门琼花岁岁香。”
“司家传承了千年之久,你自然是不愿就此消亡。只不过,你怎知与那董武合谋不是在养虎为患?”
司直粲正欲开口说话时,董武那粗壮浑厚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我董某人虽被誉为西凉之虎,却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陈司主,莫要挑拨我与司大人的关系了,我与司家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共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