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隘口前沿,血腥与焦糊的气味混杂,在夏日午后的热浪中蒸腾,令人作呕。徐晃矗立如山,玄甲上的血迹已凝成暗红,“威侯断岳”斜指地面,斧刃寒光与残留的血色交织。他目光如炬,穿透弥漫的烟尘,牢牢锁定在野猪岭主峰之上。那里,那杆最大的、绣着狰狞“何”字的黄旗仍在风中狂乱舞动,旗下,一个庞大如魔神的身影正发出震天的咆哮。
“徐晃!杀我兄弟!破我前寨!我‘截天夜叉’何曼与你不死不休!”何曼的怒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带着刻骨的仇恨与疯狂,滚滚传来,竟暂时压下了战场的喧嚣。“儿郎们!官军已是强弩之末!随我杀下去,碾碎他们!”
岭上残存的黄巾贼众,在何曼积威之下,又见主将如此悍勇,竟暂时稳住了溃势,发出杂乱却充满戾气的嚎叫,重新聚集起来,准备做困兽之斗。
徐晃面色冷峻,毫无波澜。他深知,击溃乌合之众易,斩杀悍匪头领难。何曼能得“截天夜叉”之名,盘踞此地,绝非陈彪、王莽之流可比。此獠不除,野猪岭难称攻克,北去宛城之路,亦难畅通。
“王弩尉!”徐晃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身后待命的军官耳中。
“属下在!”
“弓弩手前移,占据隘口两侧制高点,覆盖射击岭上贼军聚集之处,压制其反扑势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贼兵冲下主岭!”
“诺!”
“陈军侯!李屯长!”
“末将在!”两位浑身浴血,却战意更盛的部将踏前一步。
“你二人率部巩固现有阵地,清理残敌,防备两侧山林漏网之鱼。没有我的将令,不得擅自攻岭!”
“末将领命!”
徐晃安排妥当,这才缓缓提起“威侯断岳”,那沉重的战斧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他迈开步伐,不疾不徐,向着通往主岭的陡坡走去。每一步踏出,都带着千钧之力,仿佛与大地脉动相连。他不需要言语激励,他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战鼓,最昂扬的旗帜!
丹阳兵们看着主将独自迎向那魔神的咆哮,无人出声,唯有紧握兵刃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中的狂热与信任几乎要喷薄而出。他们相信,他们的将军,必将再次带来胜利!
“徐晃!你终于敢上来了吗?!”何曼见徐晃孤身踏上山道,不惊反喜,在他看来,这是对方托大寻死!他狂吼一声,不再等待,那庞大的身躯竟异常敏捷,手持那柄骇人的铁蒺藜骨朵,如同一头发狂的洪荒巨兽,沿着陡峭的山道猛冲而下!脚步踏地,咚咚作响,碎石崩飞,气势骇人至极!
徐晃依旧稳步向上,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锁定冲来的何曼。他看得出,何曼的力量远超王莽,冲锋之势更是借助了地利,狂暴无比,不可正面硬撼其锋。
转眼间,两人相距已不足二十步!何曼面目扭曲,双眼赤红,全身肌肉虬结贲张,铁蒺藜骨朵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以开山裂石之势,朝着徐晃当头砸下!这一击,凝聚了他所有的怒火、蛮力与体重,势要将徐晃连人带斧砸成肉酱!
“给老子死!”
千钧一发之际,徐晃动了!他并未硬接,而是身形猛地向侧后方一滑,步法精妙如鬼魅,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轰!!!”
铁蒺藜骨朵狠狠砸在徐晃刚才立足之处,一声巨响,山石崩裂,尘土飞扬,竟砸出一个浅坑!可见其力量之恐怖!
何曼一击落空,重心前倾,招式用老。徐晃岂会放过如此良机?他避其锋芒,正是为了攻其不备!“威侯断岳”如同蛰伏的毒龙,悄无声息地探出,贴着地面,疾扫何曼下盘!斧风凌厉,直取脚踝!
何曼虽狂,却非全然无智,感受到脚下恶风,心中一惊,急忙撤步回身,铁蒺藜骨朵顺势下砸格挡。
“铛!”
又是一声爆响!徐晃这一斧并未用尽全力,意在试探与骚扰,一击即退,再次与何曼拉开距离。斧棍相交,火星四溅,何曼虽挡下,却也被震得手臂微麻,心中更添几分凝重。这徐晃,不仅力量强横,反应与战斗经验更是远超他的预估!
“只会躲闪的鼠辈!”何曼怒吼,再次扑上,铁蒺藜骨朵舞动开来,如同疯魔乱打,砸、扫、捅、撩,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将徐晃周身要害尽数笼罩。他仗着身大力不亏,兵器沉重,试图以绝对的力量压制徐晃,逼其硬拼。
徐晃面色沉静,心如止水。他脚下步法变幻不定,时而如磐石稳固,时而如柳絮飘飞,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何曼的重击。“威侯断岳”在他手中,忽而如灵蛇出洞,专攻何曼必救之处,忽而如重锤撼岳,与铁蒺藜硬碰硬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锵!”“铛!”“轰!”
两人在山坡上激烈搏杀,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如同打铁一般,火星不断迸射。何曼力大无穷,攻势狂猛,每一击都势沉力猛,逼得徐晃不断移动闪避,看似落于下风。观战的黄巾贼众见状,不由得重新燃起希望,发出阵阵助威呐喊。
然而,徐晃却是在以巧破力,以静制动!他清晰地感受到,何曼的攻势虽猛,但招式缺乏变化,全凭一股蛮力与凶性,久战之下,气息必然紊乱。他在等待,等待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果然,连续猛攻数十合后,何曼呼吸开始粗重,额角见汗,狂猛的攻势也不由得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他久攻不下,心浮气躁,怒吼道:“徐晃!是男人就与爷爷硬碰硬!躲躲闪闪,算什么英雄!”
徐晃眼中精光一闪!就是现在!
他故意卖个破绽,身形似乎因久战而微微一滞。“威侯断岳”格挡之势稍显迟缓。何曼见状,狂喜过望,以为徐晃力竭,当即凝聚全身之力,铁蒺藜骨朵以泰山压顶之势,再次朝着徐晃天灵盖猛砸而下!这一次,他志在必得!
“你上当了!”徐晃陡然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暴喝!那看似迟缓的身形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与力量!他不再闪避,而是腰马合一,双臂肌肉贲张如龙,“威侯断岳”自下而上,划出一道玄奥而霸道的弧线,不再是格挡,而是——硬撼!以攻对攻!
“威侯断岳——破军!”
这一斧,蕴含了徐晃毕生武艺之精华,凝聚了他千军万马中磨砺出的惨烈杀意!斧刃破空,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凄厉尖啸,仿佛连空间都要被撕裂!
何曼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但招式已老,变招不及!
“铛——!!!!!!!!!”
一声远超之前所有碰撞的、足以震破耳膜的恐怖巨响,悍然爆发!仿佛九天雷神降下惩罚,轰击在山岭之上!
巨响过后,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之声!
只见何曼那柄沉重的铁蒺藜骨朵,竟被“威侯断岳”从中生生劈断!半截带着尖刺的槌头旋转着飞上半空!
何曼虎口彻底撕裂,双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如遭远古巨象撞击,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壮硕如熊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步之外的山坡上,溅起一片尘土!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双臂软垂,内脏受损,已是强弩之末。
徐晃岂会给他喘息之机?一步踏出,如影随形,“威侯断岳”带着胜利者的裁决,冰冷的斧刃悬于何曼头顶。
何曼仰面倒地,望着那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寒光的斧刃,以及徐晃那如同神魔般冷漠的面容,眼中的疯狂与戾气终于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饶……”
“噗嗤!”
求饶的话语尚未出口,徐晃手腕一沉,斧刃毫不犹豫地落下!何曼那颗硕大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惊恐与不甘,与脖颈分离!
徐晃再次用斧尖挑起何曼的首级,转身面向岭上岭下所有残存的黄巾贼众,运足中气,声震四野,如同宣告最终审判:
“贼首何曼已伏诛!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尽屠之!”
这一次,声音中蕴含的杀伐与威严,比之前更盛十倍!主将接连被斩,最后的依靠“截天夜叉”也身首异处,黄巾贼众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
“当啷!”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手中的兵器。
“我们投降!投降了!”
“将军饶命!饶命啊!”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幸存的贼兵纷纷丢弃兵刃,跪地乞降,哭喊求饶之声此起彼伏,再无一丝抵抗之心。
“全军听令!”徐晃见状,立刻下达最终指令,“陈军侯、李屯长,率部接收降兵,清点人数,若有异动,格杀勿论!王弩尉,弓弩手警戒,控制制高点!其余人马,随我彻底清扫山寨,肃清残敌!”
“诺!”
丹阳兵闻令而动,如同高效的战争机器,迅速接管了整个战场。收缴兵器,看管俘虏,扑灭余火,清理尸骸,一切井井有条。
徐晃提着何曼的首级,在亲兵的护卫下,大步踏上野猪岭主峰,走进了那简陋却占地颇广的山寨。寨内一片狼藉,到处是贼众逃亡时丢弃的杂物和尚未熄灭的火头。留守的少量贼兵早已望风而逃或跪地请降。
站在山寨最高处,俯瞰着山下已被控制的隘口以及跪满一地的俘虏,徐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连续激战,尤其是与何曼的硬撼,也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但他目光依旧锐利,扫视着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山岭。
此战,历时大半日,阵斩贼帅“截天夜叉”何曼及其麾下两员骁将,毙伤贼众一千五百余人,俘获近两千,缴获粮草、军械、财物若干。丹阳前锋自身伤亡不到两百,可谓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胜,圆满达成了扫清通道、初试锋芒的战略目标。
“将军,战场已初步清理完毕,缴获正在清点。”书记官上前禀报。
徐晃点了点头,沉声道:“将何曼、陈彪、王莽的首级硝制,连同捷报,派快马即刻送往主公处!详细战报,随后呈上。”
“诺!”
“另,俘虏分开看管,甄别头目与普通胁从。阵亡将士遗体好生收敛,登记造册,待后方处理。伤员优先救治。”
“属下明白。”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野猪岭,却难以完全驱散那浓烈的血腥与死亡气息。徐晃独立山巅,玄甲映照着晚霞,“威侯断岳”拄地,身影被拉得极长。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宛城,那座被十余万黄巾占据的坚城,才是真正的考验。
但他麾下这支饮血的丹阳利刃,经过此战淬炼,必将更加锋锐,更加无畏!
“传令全军,今夜于此扎营,严加戒备。明日拂晓,继续北上!”
“诺!”
命令传下,丹阳精锐经过血火洗礼后更加沉稳、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