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萧氏的覆灭,如同在世家门阀的阵营里投下了一颗震天雷。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隐秘而深刻的裂痕。顶级门阀如“清河崔氏”、“太原王氏”等,终于意识到王文韬的屠刀绝非恫吓,他是真的敢、也有能力将他们连根拔起。
正面抗衡已不可能,至少明面上如此。他们开始转变策略,一方面极力撇清与萧氏的关系,甚至主动交出部分非法侵占的田亩以示“合作”,另一方面则更加疯狂地利用其在地方上的百年经营,在新政的核心——土地清丈与税制改革上,设置重重障碍。
与此同时,一直被王文韬视为心腹大患的“星魔”残余,在接连遭受重创后,其最后的据点与核心成员也终于被清星阁的暗线锁定——位于西南边陲,一个借助险峻地形和诡异阵法隐藏的古老山寨。
这一次,王文韬没有亲自前往。
“星魔”已是强弩之末,其首领不过是一名凭借秘宝苟延残喘的蚀部长老,实力大不如前。若事事亲力亲为,反而显得朝中无人,也容易陷入对方可能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坐镇中枢,运筹帷幄。一道盖着枢密院大印和皇帝朱批的调兵手令发出,命驻守西南的边军精锐,配合清星阁一支由两名大宗师带队、装备了特制破煞弩的精干小队,合围那座山寨。
没有惊天动地的个人武勇对决,只有冷酷高效的军事围剿。大军压境,破煞弩箭如雨下,摧毁外围阵法,清星阁高手突入核心,围杀负隅顽抗的星魔余孽。那名蚀部长老在绝望中试图引爆残留的星核与所有人同归于尽,却被两名大宗师以重伤为代价,强行打断,最终被乱箭射杀,星核也被特殊容器封存带回。
困扰大景王朝多年的“星魔”之患,至此,以一种符合王朝统治逻辑的、军队镇压的方式,宣告彻底平定。捷报传回京城,景和帝龙颜大悦,下旨褒奖有功将士,王文韬的声望与权威,借此军国大事的胜利,再次攀升至新的高峰。
潜在的巨大外部威胁被拔除,王文韬终于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内部这场更为复杂、牵扯更广的变法深水区——全国范围内的土地清丈与税制改革。
然而,这里的阻力,远比对付明面上的“星魔”和几个跳得高的世家要大得多。
清丈田亩的队伍派下去了,但回报上来的数据却漏洞百出,矛盾重重。地方豪强与胥吏勾结,隐瞒田产,以次充好,甚至制造假的地契房契。摊丁入亩的税制在基层推行时,更是寸步难行。豪强们利用其掌控的乡村宗族势力,威逼利诱农户,将本应由田亩所有者承担的主要赋税,变着法子转嫁到无地或少地的佃户、自耕农头上,导致“富者田连阡陌,竟少输赋;贫者无立锥之地,反多徭役”的怪象愈演愈烈。
更有甚者,各地开始零星出现小规模的“民变”。不是真正的农民起义,而多是受豪强煽动、不明真相的流民或佃户,聚集起来冲击县衙,殴打清丈官吏,打出的旗号竟是“反对朝廷加赋”、“王文韬与民争利”!
奏报如同雪片般飞向枢密院,描绘着一幅幅“新政扰民”、“官逼民反”的混乱景象。朝中残余的保守派官员再次活跃起来,以此为攻讦的利器。
“陛下!新政看似为国,实则害民啊!长此以往,恐生大乱!”
“王大人武功卓着,平定星魔,功在千秋。然治国非比征战,需怀柔天下,岂能一味用强?”
面对这来自基层的、更加棘手和混乱的局面,以及朝堂上冠冕堂皇的指责,王文韬的压力骤增。他知道,这是世家豪强在利用其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对他发起的最后、也是最难对付的反击。他们躲在幕后,煽风点火,将矛盾转嫁给朝廷和新政,其心可诛!
御书房内,景和帝看着各地报上来的乱象,眉头紧锁,再次显露出一丝犹豫:“爱卿,是否……暂缓税改,先行安抚?”
“陛下,此正乃疥癣之疾,看似凶险,实则根源在于地方豪强抗拒国策,转嫁矛盾!”王文韬目光锐利,语气斩钉截铁,“若此刻退让,则正中其下怀!新政将名存实亡!唯有以更强硬的手段,打通这最后一里路,将新政的阳光照进每一个乡村,使赋税真正公平地落在田亩之上,方能从根本上平息民怨,稳固国本!”
他再次请旨,要求赋予清丈和税改队伍更大的权力,允许他们调动当地驻军小股部队护卫,对于胆敢暴力抗法、煽动闹事的豪强及其爪牙,可就地擒拿,严惩不贷!同时,他从清星阁和寒门进士中,选拔了一批年轻干练、背景清白、且对新政有坚定信念的官员,作为“观风使”,派往矛盾最尖锐的几个州县,明察暗访,直接向他汇报真实情况,绕过可能被地方势力把控的常规官僚系统。
这是一场决心与意志的较量。王文韬要以王朝的暴力机器为后盾,以深入基层的忠诚干部为触手,强行将新政的根须,扎进这片被世家豪强经营了千百年的坚硬土壤之中。
他站在巨大的大景疆域图前,目光扫过那些被标记为“阻力重重”的区域,眼神冰冷而坚定。
“传令下去,犁庭扫穴,就从江淮漕运沿线,那些号称‘水泼不进’的膏腴之地开始!”
税改的烽火,终于烧向了帝国最富庶,也是利益最固化、反抗最激烈的地带。一场决定变法成败,也决定大景国运的终极较量,拉开了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