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跑——!!!”
李戮的嘶吼被淹没在深渊的咆哮里。那已不是呜咽,而是山崩海啸般的、混合着亿万怨魂尖啸的恐怖声浪!冰冷的黑色罡风凝成实质的死亡镰刀,刮过石壁,留下深达尺许的沟壑!巨大的阶梯如同垂死巨兽的脊梁,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寸寸断裂、崩塌!
上方,是裹挟着山石倾泻而下的死亡瀑布!
下方,是那两点猩红血月般的巨眼,带着吞噬一切的饥饿意志,从黑暗中急速放大!
骸骨龙鲸!
这个名字带着无尽的冰冷和死亡,瞬间烙印在所有幸存者的灵魂深处。那庞然巨物的轮廓在罡风中若隐若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活物!而是由无数巨大、惨白、扭曲交错的巨型骸骨强行拼凑出的、违背常理的恐怖形体!如同某个上古战场所有陨落巨兽的尸骸被某种怨毒意志强行糅合!断裂的龙角,破碎的巨鲸颅骨,巨大如山的脊椎骨节,还有无数难以辨认的、属于其他恐怖生物的骨刺和翼骨……构成了一座移动的、散发着无尽死寂与毁灭气息的骸骨山岳!
它张开了“口”。
那并非血肉之口,而是由无数巨大、断裂、犬牙交错的惨白肋骨和脊椎骨,在怨气驱动下强行撑开的一个巨大无比的、漆黑如墨的空洞!空洞内部,旋转着亿万点幽绿的磷火,那是被它吞噬、永世禁锢的怨魂在燃烧、在哀嚎!一股无法抗拒的、足以扭曲空间的恐怖吸力,如同宇宙黑洞,从那骸骨巨口之中爆发!
轰隆隆!
整个空间都在向那巨口塌陷!崩落的巨石被瞬间吸入,连一丝声响都未曾发出便化为齑粉!冰冷的黑色罡风被强行扭曲,化作倒灌的死亡漩涡!阶梯上残余的九幽弟子发出绝望的、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惨叫,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住,瞬间被扯离地面,翻滚着、扭曲着被拖向那张开的骸骨巨口,在接触到那幽绿磷火的瞬间,身体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迅速消融、分解,连灵魂的碎片都被那亿万怨魂撕扯吞噬!
“不——!”万毒魔老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他半边焦糊的身体被这股恐怖吸力死死攫住,枯瘦的左爪疯狂地抓挠着冰冷的地面,留下道道深痕,却根本无法阻止身体一点点滑向那死亡的深渊!他惊恐地看着自己仅存的左臂,皮肉在吸力边缘就开始寸寸剥离、化为飞灰,露出森森白骨!更可怕的是,那骸骨龙鲸巨口内弥漫的、沉淀了万古的怨毒死气,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疯狂地侵蚀他的神魂!他毕生修炼的毒煞邪功在这纯粹的死亡怨念面前,如同雪崩般瓦解,反噬自身!
“呃啊——!我的修为!我的魂魄!”魔老枯槁的脸上肌肉疯狂抽搐,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本源精元、自己的神魂烙印,正在被那无尽的怨气强行剥离、撕碎、融入那巨口深处的幽绿磷火之中!他挣扎着,怨毒的目光死死盯向下方在崩塌阶梯上艰难跳跃奔逃的昊天宗众人,特别是被李戮死死护在怀中的、那团微弱却依旧燃烧的金红光芒——蓝灵儿!
“想活?休想!一起……陪葬吧!”魔老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仅存的、只剩下白骨的左爪猛地探入自己焦糊的胸膛!他竟然硬生生掏出了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却流淌着诡异七彩光泽的毒丹!那是他毕生毒功精粹所凝,蕴含着他最本源的毒煞与邪魂!他拼尽最后一丝被怨气侵蚀得残破不堪的神魂之力,狠狠将这枚本命毒丹掷向下方李戮等人!
那毒丹离体瞬间,魔老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支撑,以更快的速度被拖向骸骨巨口。在彻底被幽绿磷火吞噬的最后一刹那,他发出了一声怨毒到极致的、无声的诅咒。
毒丹无声地撕裂混乱的气流,带着魔老最后的、浸透了无尽怨毒的诅咒,如同一条隐形的毒蛇,射向李戮的后心!速度之快,超越了肉眼捕捉!
李戮正抱着昏迷的蓝灵儿,在剧烈摇晃、不断塌陷的阶梯上艰难跳跃闪避。头顶是倾泻而下的巨石瀑布,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前方是不断崩塌的断崖!他全部的心神和力量都用于躲避这灭顶之灾,对那无声无息袭来的致命毒丹,毫无察觉!
“师兄小心!”一名紧跟在李戮身后的年轻弟子,眼角余光瞥见了那一点细微却致命的七彩流光!电光火石之间,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一切!他猛地用尽全力向前一扑,用自己的后背,挡在了李戮和那枚毒丹之间!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
那弟子身体猛地一震,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一点细微的七彩光晕正迅速扩散开来。没有剧痛,只有一种瞬间弥漫全身的冰冷和麻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鼻腥甜的血沫。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栽倒,坠向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小七!!!”另一名弟子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李戮猛地回头,只看到那弟子坠落的身影和瞬间被黑暗吞噬的七彩光晕,以及前方那越来越近、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骸骨巨口!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悲痛瞬间冲上头顶,几乎将他淹没!又一个弟子,因他而死!
“走!”李戮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死死抱住怀中昏迷的蓝灵儿,她的身体滚烫,如同一个燃烧的小火炉,那微弱的神火是此刻唯一的光源和希望。他看准前方一块尚未完全崩塌的巨大阶梯断石,纵身一跃!
轰隆!
脚下的阶梯在他跃离的瞬间彻底粉碎!巨石擦着他的身体呼啸坠落!他抱着蓝灵儿重重落在前方的断石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气血翻腾,几乎站立不稳。断石剧烈摇晃,边缘不断剥落,下方就是那吞噬一切的骸骨巨口!
“跳过来!”李戮对着身后仅存的七八名弟子嘶吼。他们离得不远,但中间是数丈宽、不断扩大的断裂带,下方是死亡漩涡!
那名为小七的弟子刚刚惨死,同伴们悲愤交加,但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他们红着眼,爆发出全部潜力,借着崩塌的碎石为落脚点,如同亡命的猿猴,奋力向李戮所在的断石跃来!
噗通!噗通!
大部分弟子险之又险地落在断石上,摔得七荤八素,但总算暂时安全。然而,最后一名女弟子,在跃起时脚下石块突然粉碎,身形一滞!
“啊——!”她惊叫着向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猛地扑出断石边缘!是之前哭喊的弟子!他半个身子悬在断石外,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女弟子的手腕!
“抓紧!”他手臂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
女弟子惊魂未定,死死抓住救命的手。两人如同风中飘萍,悬在毁灭的边缘!
断石在骸骨龙鲸恐怖的吸力下剧烈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碎石簌簌坠落,被下方巨口瞬间吞噬。李戮一手抱着蓝灵儿,一手死死抓住断石上一块凸起的岩石稳住身形,根本无法腾出手救援!其他弟子也刚刚稳住,惊骇地看着这惊险一幕。
“撑住!”李戮急吼,目光飞速扫视四周,寻找一线生机。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心头。
就在这时——
嗡!
李戮怀中,昏迷的蓝灵儿身体突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那紧闭的眼睫剧烈抖动,眉心处,一点微弱却纯粹的金红光芒顽强地亮起!仿佛感应到了同门濒死的绝望,那沉睡在她血脉深处的、属于上古火凤的一丝不屈意志,再次被强行唤醒!
她小小的身体猛地绷直,一只滚烫的小手无意识地抬起,指向下方那旋转着亿万怨魂的骸骨巨口深处!指尖,一点比米粒还要细小的金红火星,无声无息地飘落。
那火星渺小得如同尘埃,在骸骨龙鲸那庞大如山岳的恐怖形体面前,微不足道。
然而,就在那点火星落入巨口深处、那旋转速度最快、怨气最浓的核心幽绿磷火漩涡的瞬间——
嗤!!!
一声轻微却尖锐到足以刺穿灵魂的灼烧声响起!
那一点渺小的金红火星,骤然爆发出无法想象的璀璨光芒!如同在无尽死寂的宇宙中心,点燃了一颗新生的恒星!
纯净、神圣、焚尽一切污秽的净化之火!
骸骨龙鲸庞大如山岳的骸骨之躯猛地一震!那两点猩红的巨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惧和痛苦!它口中那旋转不息的亿万怨魂磷火,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沸水,瞬间疯狂地躁动、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大片大片的幽绿磷火被那一点骤然爆发的神火核心点燃,化作金红色的火焰,并以燎原之势,沿着怨魂之间的联系,向着骸骨龙鲸庞大的身躯内部疯狂蔓延!
“吼——!!!”
一声痛苦到扭曲、愤怒到癫狂的咆哮,不再是之前的呜咽,而是真正撕裂空间的灵魂尖啸,从骸骨龙鲸那由无数骨骼构成的“咽喉”深处爆发出来!整个深渊空间都在剧烈震荡!恐怖的吸力瞬间被打断、紊乱!
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就是现在!跳!”李戮狂吼,眼中爆发出绝境逢生的精光!他不再犹豫,抱着蓝灵儿,纵身跃向断石下方那片被神火短暂照亮、尚未被吸力完全笼罩的黑暗区域!那里,隐约有水流激荡的声音传来!
仅存的弟子们爆发出求生的嘶吼,紧随其后,如同下饺子般纷纷跃下!那名悬在边缘的弟子,用尽最后力气将女弟子甩向安全方向,自己则借力向后一荡,也跃入黑暗!
轰!!!
就在他们离开断石的刹那,那巨大的断石终于支撑不住,被骸骨龙鲸狂乱甩动的巨大骨尾狠狠扫中,瞬间化为漫天齑粉!恐怖的金红与幽绿交织的火焰在骸骨龙鲸体内疯狂冲突、爆炸,将整个深渊映照得如同炼狱!
冰冷刺骨!
李戮抱着蓝灵儿急速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上方传来的、骸骨龙鲸痛苦暴怒的咆哮与火焰爆炸的轰鸣。失重的感觉包裹全身,下方是深沉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蓝灵儿眉心的那点光芒在爆发出最后的神威后,彻底黯淡下去,她滚烫的身体温度也在飞速下降,小脸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就在李戮的心再次沉入谷底时——
噗通!噗通!噗通!
接连不断的落水声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全身!
地下暗河!
湍急冰冷的水流如同无数条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着身体。李戮猝不及防,呛了一大口水,刺骨的寒意直冲脑门。他死死抱住怀中的蓝灵儿,拼命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湍急的水流声和同门弟子们惊惶的呛水声和呼喊。
“咳咳……师兄!你在哪?”
“水!好冷!”
“抓住我!别被冲散了!”
混乱中,李戮凭借着强大的灵觉,感应着水流的方向和弟子们的气息。“顺着水流!不要对抗!节省体力!”他嘶哑地喊道,声音在隆隆的水声中显得微弱。他一手紧紧箍住蓝灵儿,让她口鼻露出水面,另一只手拼命划水,试图在冰冷的激流中稳住身形。
黑暗。冰冷。绝望的漂流。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几乎要被冻僵、体力耗尽之际,前方湍急的水流声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是单一的轰鸣,而是多了一些空洞的回响。
李戮精神一振,强打精神向前方探出灵觉。
“前面有空间!靠岸!快靠岸!”他嘶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激动。
弟子们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向水流声音变化的方向挣扎游去。
哗啦!哗啦!
众人终于挣扎着爬上了一片湿滑冰冷的石滩。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喘息,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狼狈不堪。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后怕,让气氛一片死寂。
李戮第一时间检查怀中的蓝灵儿。她依旧昏迷不醒,身体冰冷,气息微弱,只有心口处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他迅速将一股精纯温和的灵力渡入她体内,护住她微弱的心脉,眼中满是忧虑。
暂时安全了。
他抬起头,借着弟子们陆续点燃的、在湿冷空气中摇曳不定的微弱火折光芒,打量着这个将他们吞噬又吐出的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顶高耸,隐没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四周怪石嶙峋,形态狰狞,如同无数潜伏在暗影中的巨兽。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水腥气和……铁锈般的古老血腥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爬上的这片石滩后方,那巨大的、布满湿滑苔藓的溶洞石壁。
火光摇曳着,艰难地驱散着石壁前的黑暗。斑驳的石壁之上,并非天然形成的岩纹,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巨大无比的浮雕!
那些浮雕饱经岁月的侵蚀,许多地方已经模糊不清,甚至大片剥落,但残留的部分依旧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惨烈与苍茫!
李戮的目光凝固了。
他看到了断裂的、如同山岳般巨大的战矛,深深刺入大地!
看到了破碎的、遮天蔽日的巨盾,上面布满了狰狞的爪痕!
看到了无数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形态各异的巨兽骸骨堆积如山!
看到了残破的、布满玄奥符文的古老战甲碎片,散落在骸骨之间!
更看到了无数扭曲、挣扎、如同被瞬间定格在毁灭瞬间的生灵轮廓——有人形,有兽形,更有许多无法辨认的奇异种族!它们彼此厮杀、践踏、湮灭,共同构成了一幅宏大而绝望的末日战场图景!
每一道刻痕,都仿佛浸透了无尽的鲜血与不甘的呐喊!那沉淀了万古的杀伐之气和绝望意志,即使隔着漫长的岁月,依旧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每一个注视者的灵魂深处!
弟子们被这石壁上的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忘记了寒冷,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敬畏。
李戮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惨烈的古战场浮雕,最终,定格在石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所有断裂的兵器、破碎的战甲、堆积的骸骨……其延伸的方向,所有的战斗痕迹的最终指向,都隐隐汇聚向溶洞深处,一个被黑暗彻底笼罩的巨大洞口。
仿佛那里,就是这片上古战场一切毁灭与绝望的最终归宿。